厉淮东戴着眼镜,灯光下,眉骨和鼻梁落下一道笔直的光影分割线,显得他的眼神和表情都有些冷峻,可他的胸膛又是起伏的炙热,让她不由心悸。
“没有忘。”宋卿妤说。
“那我是你的谁?”
休息室里传来咳嗽的声音,好像是老太太醒了。
宋卿妤脊背一凛,生怕老太太开门出来看到她和厉淮东紧贴在一起的这一幕。
“你先松开。”
“你先回答。”
“不要这样。”宋卿妤一边挣扎一边频频往休息室的方向望过去,“快放开,奶奶马上就出来了。”
厉淮东像是没有听到,揽着她的肩膀不松手。
“刚才谁来了?”门内传来老太太的问询声。
“是宋小姐。”
“卿卿来啦,快扶我去看看她。”
“是,老太太。”
脚步声朝门口这边过来。
“老公……快松手!”
“老公”两个字是回答他之前的问题,“快松手”是她此时的诉求,可连在一起听,就变成了好暧昧一句话。
厉淮东俯身,唇吻过她的耳廓,轻声说:“叫得很好听,以后就这样叫。”
他说完,松开了她,与她擦身而过,快步朝酒店阳台方向走去,走廊又剩下宋卿妤一个人,仿佛厉淮东从没有出现过。
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保姆扶着老太太走出来。
“卿卿!”
宋卿妤还沉浸在刚才的那声“老公”中,面红耳赤的,反应了好几秒才开口喊人:“奶奶。”
“诶!宝贝,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热了?”老太太看一眼身旁的保姆,“阿梅你也是真的不懂事,卿卿来了也不知道把我叫醒,就这么让她在门口干站着等,多累人啊。”
“没事奶奶,是我自己要在这里等的。”宋卿妤道。
“好好好,你先进来,喝口茶歇一歇。”
“好。”
宋卿妤跟着老太太走进了休息室,保姆给她倒了茶,老太太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她。
“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奶奶,我过得挺好的。”
“你可别骗我,我看你都瘦了一圈了。”
“是瘦了些,因为我复出拍戏了,剧组对演员上镜的形象有要求,所以我在控制体重。”
“你复出拍戏了啊,唉,都怪彦川那个混小子辜负你,不然你哪里需要过得这么辛苦?”老太太蹙眉,“自你离开陆家,我就日日担心你。”
“奶奶,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每天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觉得挺开心的。”
“你这丫头,就是太要强,什么都自己忍着,这样男人怎么产生保护欲?你看看那个谢婉宁,整天娇滴滴哭唧唧的,彦川就吃她那一套,听奶奶的,要学会适时的服软和撒娇。”
宋卿妤沉默不语。
从前她真的很在乎陆彦川的喜好,三年婚姻里,她的衣食住行各种生活习惯全都在迎合陆彦川,可最后呢,他不爱她,就是不爱。
现在她已经明白了,曲意逢迎是换不来爱的,她也不想再卑微地为一个男人改变自己。
如今,她只想做自己。
老太太和宋卿妤正聊着,楼下有人来请,说寿宴要开始了,请老太太下去。
“卿卿,你陪我一起下去。”
“奶奶,我就不下去了,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看你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
“不行,你得陪我,不然,我也不下去了。”老太太忽然耍起小孩子脾气。
“奶奶……”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虽然你和彦川离婚了,不再是我陆家孙媳,但你永远是我和老爷子疼爱的孙女,今天是奶奶的寿宴,你来了还能让你饿着肚子走吗?走,跟奶奶下去,谁都不敢嚼你舌根!”
**
宋卿妤拗不过老太太,只能跟着她下楼。
楼下宾客云集,大部分人都不认识宋卿妤,因为当年她和陆彦川的婚礼,只是小范围的请了一些近亲参加,而婚后陆彦川也从来没有带她出去参加过什么活动,有些重要的场合,他宁愿带秘书,也不会带她,这三年,她在陆彦川的社交圈,近乎隐形。
而此刻,她忽然体会到了隐形的好处,至少今天她不会被太多人关注。
宋卿妤一下楼,就看到厉淮东被陆家一群人围着,正在和厉淮东说话的,是陆彦川的父亲陆建平,而陆建平身后站着的是被他当成接班人培养的私生子陆时渊。
陆时渊长相俊朗,乍看是个像春光一样光风霁月的男人,但等走近了,就会发现他眼底全是阴鹜的冷意。
厉香兰不满丈夫带着陆时渊去结交厉淮东,赶紧拉上儿子陆彦川走过去,两拨人相遇,气氛明显剑拔弩张,而厉淮东置身局中,却仍是一副松弛的样子,好像连绵战火里,他才是主宰一切的那一个。
宋卿妤的目光落在厉淮东的身上,他感应到了,扭头朝她看过来,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隐匿着几分笑意,宋卿妤想到了刚才那句“老公”,脸上热意再次升腾。
陆老太太顺着宋卿妤的视线看过去,以为宋卿妤是在看陆彦川,心里越发难受。
“卿卿,走,奶奶替你好好教训一下陆彦川!”
宋卿妤心里一个“咯噔”,来不及制止,老太太已经拉着她疾步朝陆彦川他们一行人走过去。
“妈,你带着她到处转干什么?她都已经和彦川离婚了!”厉香兰不满婆婆和宋卿妤亲密。
“你闭嘴,没你的事。”老太太直接喝止了厉香兰。
厉香兰被吼,委屈地看向丈夫陆建平,陆建平却只当什么都没听见,看都不看她一眼。
“彦川,听说你今天带着谢婉宁来参加我的寿宴了,我可没有邀请这狐媚子,你带她来是什么意思,要膈应我这老太婆吗?”
“奶奶,我当然不是要膈应你,只是婉宁她说想来拜访你老人家,我见她一片诚心,所以就带她过来了。”
“诚心?哪个诚心的人会带着两件假货来见家长?”
“那是个误会。”
“假货的事情另说,我倒不是在乎礼不礼的,但彦川你可别忘了,四年前谢婉宁是怎么抛下你出国的!当年你拿着你父亲给的第一笔创业金投资失败,谢婉宁转头就说要分手出国。你最痛苦的时候,是卿卿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你们结婚后,卿卿更是放弃一切为你守家,你爷爷生病去世前两年,多亏了她侍奉在身边,给老爷子带去欢笑减轻了痛快,卿卿对我们陆家贡献巨大,你是良心被狗吃么竟然负她?”
陆彦川被老太太教训得说不出话。
“卿卿心里一直爱着你,否则,她不可能忍下这三年的委屈。”老太太拍了拍陆彦川的肩膀,“今天趁着你爸妈还有你小舅都在这里,让大家给你做个见证,你赶紧向卿卿道歉,然后和谢婉宁那个女人分干净,找时间去复婚,我可还等着抱曾孙呢。”
宋卿妤头大,老太太真是误会了,她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要复婚啊。
她刚想开口澄清,陆彦川先不乐意了,他想到母亲厉香兰要他分手相亲,奶奶又来逼他分手复婚,简直一肚子委屈。
“我的婚姻,难道我自己不能做一次主吗?我是绝对不会复婚的!”
陆彦川丢下这句话,直接扬长而去。
“陆彦川!”老太太被气得捂住了胸口。
“奶奶,你没事吧。”
宋卿妤赶紧扶住了老太太,厉淮东恰在老太太的另一边,他扶住了老太太的另一侧。
“淮东,不好意思,叫你看笑话。”老太太看着陆彦川的背影,恨铁不成钢道。
“年轻人有自己的婚恋观,老太太您不必出手去干预,还是顾好自己的身体要紧。”厉淮东说。
老太太眼底闪过一丝怆然:“是,我老了,管不了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能一切随缘了。”
**
接下来的寿宴,陆彦川都没有再出现,估计是去找谢婉宁了,他不争气,陆建平更心安理得向宾客介绍陆时渊,厉香兰气得嘴巴都快歪了。
宋卿妤也不好过,因为开席之后,厉淮东的脸色一直沉沉的,平静中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寿宴结束后,宋卿妤又陪了老太太一会儿,最后才离开。
她刚走出酒店,就看到门口停着一辆劳斯莱斯,劳斯莱斯车窗半降,厉淮东坐在后座,他一直没走,显然是在等她。
司机看到宋卿妤出来,下车来给她开门。
宋卿妤上了车。
“你怎么没走啊?”她没话找话。
厉淮东没答,只是对司机说:“开车。”
“是,厉总。”
劳斯莱斯缓慢驶离酒店。
车内安静,宋卿妤悄悄用余光去看厉淮东,他端坐着,转头看着窗外,窗玻璃上倒映着一张没有半分情绪的脸。
他似乎在生气。
一路沉默回到桃源。
下车后,厉淮东径直进屋上了二楼。
宋卿妤一路跟着他上楼,她很想问问他到底在气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厉淮东一个转身,直接将她按在卧室的门背后,用力吻住。
这个吻,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
宋卿妤被他勾缠的唇舌发麻,头皮也发麻。
她伸手按住厉淮东的下巴,用手掌将他的吻隔开。
“厉淮东,你干什么?”
“厉淮东?”厉淮东轻笑了声,“胆子大了。”
“你不是说过我可以喊你名字吗?”
“我还说过你可以喊我‘老公’,你怎么不听?”
“喊不出口。”
“白天喊得不是挺顺?再喊一声我听听。”
白天是情急之下无意识喊出来的,这会儿宋卿妤不行,她不好意思对着这个尚且不算了解的人喊“老公”。
厉淮东见她沉默,低头覆到她的唇上,轻咬了一口。
宋卿妤吃痛想逃,却被他更深地探入,搅动,侵占。
挣扎徒劳,厉淮东高大的像是一座山,堵在她面前,任她如何用力,都是杯水车薪。
不知吻了多久,她开始缺氧,呼吸都变得困难。
“唔……”她凭着最后的意志,反咬了他一口,趁他往后撤,大声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卧室没开灯,仅凭着窗外一隅月色照亮黑暗,他们四目相对,彼此喘息着对峙。
“你还想和陆彦川复婚?想给他生孩子?”
厉淮东步步紧逼,坚硬的身体抵着她,让她难以招教。
宋卿妤想到刚才陆老太太逼宫陆彦川时说的话,看来,厉淮东是误会了,他一定觉得是她授意陆老太太替自己出头,替自己发声。
“你不要误会,奶奶对陆彦川说的话,都是她自己想说的,老人家思想传统,觉得离婚不体面,才想让我们重新复婚。可我既然选择了离婚,就再也没有想过复婚,更别提生孩子。”
厉淮东听到她这么说,心里那把火骤然被扑灭,眼神也温柔了许多。
“卿卿。”他一把将她抱到梳妆台上,分开她的双腿挤过来掐住她的纤腰,声音低魅,“那你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
宋卿妤现在一心拼事业,听到孩子本能抗拒。
“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
“我们的婚姻没有爱为基石,这样的婚姻不适合要孩子。”宋卿妤冷静地说,“如果爸爸不够爱妈妈,妈妈不够爱爸爸,那孩子来到这样的家庭也不会感到幸福,我们已经草率结婚,不能再草率要孩子,这对孩子不公平。”
厉淮东沉默,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眉宇间闪过一丝痛苦,接着,他低头埋进她的颈窝,深深呼吸,好像实在汲取什么力量。
他身上好热,她身上也是,宋卿妤觉得自己的背上起了一层薄汗,可她不敢推开他,只能呆呆地被他桎梏在臂弯里,好似困兽一般望着窗外的树影。
漫长的一分钟终于结束。
厉淮东松开了她,他额头抵着她汗津津的额头,轻叹了一口气。
“当我什么都没说,你休息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
宋卿妤坐在梳妆台上,看着他比月色更清寂的背影,忍不住开口:“你不在房间睡吗?”
自从她上次拒绝过他一次后,他很少在卧室过夜。
厉淮东闻声顿住脚步,扭头看着她:“怎么?你是愿意和我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