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林竹韵,周林深推开卧室门,见徐莺时已经起来,靠在窗户边发呆,长发披散,晨光洒在她身上,仙女一般。
David真是会选衣服。
她身上那件玫瑰紫的睡衣,也就她这样肤白如雪,眉目如画的姑娘能驾驭。
“徐莺时……”周林深向她走过去。
徐莺时抬头对他笑一笑。
“你妈妈走了?”
“不好意思,我衣服在外面,我换了衣服走人。”
“徐莺时。”周林深拦在她面前:“我妈的观点只代表她个人,你别往心里去。”
“什么别往心里去?”徐莺时抬头看他,笑容更加灿烂了一些。
“哦,对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你说得对,那天晚上睡了你,确实是我馋你的身子,不过你技术好,我很享受。”
“我能睡到你,算是我赚了!”
“你不用花钱打发我。”
说完要往门外走。
“手机拿来。”周林深没有让路。
“干什么?”
周林深不由分说从她手中抢过手机,对着她脸扫了一下解锁,打开微信,扫了二维码。
“我的微信,私人微信,随时可以找到我。”
这次他没有拉住她。
徐莺时出门换了衣服。
她依然穿昨天穿过的那套套装,这件她穿过了,对周林深没有价值了,其他的,他爱送谁就送谁吧。
周林深跟出来,将那个新的包包里递给她,昨天扔掉她那个旧手袋时,他便已经将她的东西换到这个包里。
徐莺时又将东西拿出来,腾了个购物袋装好。
“这包你给你妈妈用吧。”
“说了我赔你的!”周林深还要塞给她。
徐莺时背过身扬手,那只昂贵的包包,“啪嗒”掉地上。
“周总,你是不是想我把身上的衣服也还给你?”
她真动手开始解开纽扣。
周林深说得对,这衣服,确实好穿脱。
周林深走上前来,默默地帮她一颗一颗扣上纽扣,也不说话。
徐莺时开门冲出去。
这是她第二次离开这扇门,她发誓,也是最后一次。
徐莺时穿着最新款的套装,拎着奢侈品的购物袋,走在林荫街的高档住宅楼之间。
她这身打扮,倒是像极了这个街区出入的有钱女孩,她这个时候,失魂落魄,身上那种破碎的美,吸引了不少目光。
但穷人没有时间失魂落魄。
她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开始计算从林荫街到家的路线。
林荫街住的都是有钱人,没有公交线路,路边也没有共享单车,最近的地铁站一公里远,她要走十五分钟以上。
好在今天周日,她难得的休息日。
地铁上徐莺时接到舅舅唐榆的电话:“莺莺,过来吃午饭。”
“冬冬好久没见到你,说想姐姐了!”
“好!”徐莺时答应。
转了两趟地铁,徐莺时终于回到她位于老城区的家。
这是一栋五层楼高的老公房,修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是徐莺时父母留下来的房产。
房屋很旧,墙体斑驳,楼梯狭窄且昏暗,扶手锈迹斑斑。
小区树木肆意生长,略显杂乱,不过,虽说破旧,却有其独特的韵味,老人闲坐聊天,孩子在小花园里嬉戏,阳台上五彩衣物飘动,比起冷清的林荫街,生活气息满满。
空气中有九月桂花香,有落叶堆积的淡淡腐臭,有邻里炒菜煮饭的炊烟。
徐莺时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是属于她的地气啊!
周林深的顶层豪宅,离天太近,她高攀不起。
“莺莺,回来了?这两天没见着你呢?”楼下晒太阳的刘奶奶和她打招呼。
都是在这里住了好多年的老邻居了,看着他们的笑容,徐莺时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刘奶奶,工作忙,加班呢,在公司住了两天。”
几个老太太就这个话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哎呦,莺莺不是还在读高中吗?怎么就工作了?”
“老糊涂了,人家都工作好几年了!”
“啥?工作好几年了?我记得她和我大孙子一样大啊?”
“你们都是老糊涂,人家今年才工作的,做的是那啥……法师?”
“法师?莺莺做法事的?”
“那我们以后死了让莺莺帮忙哦,她不容易,得照顾她的生意……”
……
徐莺时心里暖暖的,本来不想纠正她们,但转头一想,自己做律师这事,就是要广而告之。
别小瞧这些老太太,堪称“小区情报集散中心”,她们知道了,整个小区,很快便传开了,以后小区的居民有法律上的问题,自然而然便会想到她了。
“奶奶,我不是法师,也不会做法事,我是律师!”
“以后要是你们听说谁被欺负了,你们告诉我,我帮你们上法院讨公道去!”
老太太们继续展开热烈的讨论。
“……律师哦,打官司的啊?”
“对哦,和以前衙门的师爷一样吧?”
“女师爷啊?莺莺这是出息了啊,只可惜……”
……
徐莺时笑着摇头,上楼回到自己的家。
这是一套不足五十平米的小二居,屋内陈设陈旧。
能不陈旧吗?
所有的家具和摆设,还是十六年前的样子。
唐榆提过多次东西扔了换新的,都被徐莺时拒绝,这么多年,她修修补补,努力维持原样。
窗帘破得不成样子,实在留不住,徐莺时翻遍了购物软件,跑遍了商贸城,总算找到相同的花色,重新做了一幅。
唯一的改变,便是进门的墙上,多了母亲唐棠的遗像。
“妈,我回来了。”
徐莺时对着墙上的妈妈喊了一声。
这是她坚持了多年的仪式,回家出门,都对妈妈说一声。
徐莺时回家,是想换身衣服再到舅舅家去。
舅舅前些年买了新房,搬到绕城外去了,为了方便照顾冬冬,把冬冬也带了过去。
徐莺时从高中起,便一个人住在这套位于市中心,交通发达的老房子里。
徐莺时从衣柜里找了一套长袖卫衣和牛仔裤穿上,上班穿周正的工作服,下班只想穿得休闲一些。
换下来的那套衣服,徐莺时想一想,用衣架挂好,想挂进衣柜里去。
昨晚她穿这套衣服,被周林深抱了很久,衣服上沾染了他的气息,清冽的,小众的,疏离的香气。
徐莺时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说不难受是骗自己。
他毕竟是她第一个男人。
徐莺时抱着那套衣服,坐在窗前的书桌前,忍不住扑簌簌掉起了眼泪。
哭一会又觉得自己傻,难不成她还真的指望能和周林深有个什么结果?
窗外栾树开了花,一串串的红灯笼样,蓝天下很是好看。
徐莺时看得发呆。
她母亲唐楠,十六年前,便是死在书桌前,仰卧在地上,头下一滩血,眼睛圆睁着看向窗外。
十六年前,栾树应该还没有这么高吧,妈妈临死前,看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