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林深发来了一段视频。
拍的是他那顶层豪宅的窗外,秋雨淅沥,如丝如缕,轻轻敲打着窗扉。
视频最后一个镜头是周林深的脸,前置镜头下略微有些变形,不过好看是依然好看的。
“徐莺时,下雨了。”
徐莺时勾一勾嘴角。
人类的悲欢从不相通。
周林深在他的顶层豪宅赏雨,徐莺时也住顶层,不过她现在担心的是漏雨。
老房子防水不好,年年雨季都会浸水,这样的秋雨再连绵几日,她的屋角,便要长出霉斑。
徐莺时没回他的微信,打开购物软件浏览,寻思着得先买点防水乳胶漆备着吧。
周林深的微信锲而不舍。
“今天谁帮你擦身子洗头?”
总是不回他,似乎有些刻意了:“我自己。”
“手臂上腿上那么多伤,不痛吗?”
徐莺时撇嘴,呸,二世祖,真以为个个都像他这么金贵?
“我受过比这严重得多的伤,我会自己照顾自己。”
消息发过去,又恶狠狠加一句:“不劳周总牵挂。”
徐莺时上高中的时候,骑车摔了跤,半条小腿伤得血肉模糊,她不是一样的拄着拐杖上学,回家拿保鲜膜缠住伤腿,搬两根凳子去浴室,她坐凳子上,伤腿翘在另一根凳子上,一样的洗澡。
穷人命硬,才不矫情!
消息发出去,周林深一直没有回复。
徐莺时又有些后悔,她那最后一句话,眼见着带着情绪,带着情绪便表示她没有放下。
何必呢?
以后真要做四海的项目,少不得和他打交道,大家表面上云淡风轻最好。
徐莺时想再发一条消息挽回,编辑了好几条都不满意,删了改,改了删,都觉得不好,最后干脆不再管了。
她现在面临的最大难题,便是如何挣到足够多的钱,帮舅舅舅妈分担。
徐莺时在微信通讯录里翻找,找出了一个叫“雯姐”的微信。
雯姐算是个中介,或者叫蛇头。
徐莺时上大学的时候出去兼职挣钱,她想做家教,但文科生对家教的需要似乎并不大,她只能教教英语,挣不来太多钱。
后来有学姐介绍雯姐给她,她做礼仪,发传单,去啤酒节上当啤酒小姐,都是通过雯姐介绍的。
“雯姐好!”徐莺时打招呼。
“小徐?好久没联系了!”雯姐回得倒是及时。
“嗯,好久没联系,雯姐最近手上有没有能挣钱的活儿?”徐莺时开门见山。
“最近很缺钱?要哪种活儿?”
“挣钱多的,快的。”徐莺时答。
想一想又加一句:“不能违法,正经渠道。”
雯姐发过来一个大大的咧嘴笑的表情。
几分钟后问:“KTV包房的服务员去不去?”
“不是小姐,端茶倒水做服务,嘴巴甜一个晚上小费无上限。”
“有的时候会遇到不讲理的客人,你忍一忍就过去了,反正讲好不卖的,也不会有人逼你。”
徐莺时想了想,她以前做啤酒小姐也不是没有遇见过不讲理的客人,逼着她喝酒,大家帮忙挡一挡也就过去了。
她满脑子只想着赶紧筹够钱让冬冬的康复能续上,也没多想:“好的,我去,什么时候?”
“下周六晚上吧,先去试试看,到时候我发你地址和电话。”
车子晃晃悠悠地到达目的地,徐莺时下车,找了家小美妆店,选了一个最便宜的假刘海。
她想遮一遮头上的伤。
程子皓这事,闹得不小,法律人的圈子就这么大点,到处都是师兄师弟,师姐师妹,这些家伙,个个人精似的,她头上带着伤,要是传扬出去,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徐莺时是天生丽质,眉目如画,发量王者,最适合大气敞亮的造型,露出她那光洁美好的额头。
这劣质的厚重假刘海戴上,像扣了个锅盖一般,就连一向巧舌如簧的导购小妹,都说不出恭维的话来。
“美女戴上刘海,换种造型也是可以的……”
“我就是想遮一遮头上的伤。”
“哦,那没有问题,我给你说,这款刘海,风都吹不动,你一点都不用担心……”
回到家,徐莺时坐在书桌前,打开了书桌的抽屉。
抽屉里躺着周林深送她的那套镶钻的耳环和项链。
后来徐莺时通过识图软件查到了品牌,耳环公价六万八。
徐莺时认认真真地拍了照,打算挂上闲鱼,六万八的东西,她不过戴了一次,卖五万应该可以的吧。
如果五万可以顺利卖出,那冬冬这半年的康复费用都有着落了。
徐莺时也懒得管那么多了,人穷志短便志短吧,和冬冬的病比起来,她这点可笑的尊严算不了什么。
做完这些,周林深又有微信进来。
徐莺时打开,又是一段视频。
秋雨不再淅淅沥沥,而是噼噼啪啪地敲打着窗户,被风吹散了,化作一条条的水流,沿着玻璃流下来。
视频的左下角,玻璃的反光中有一抹明艳的玫瑰紫,徐莺时放大看,是她昨晚穿过的那条睡裙,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她睡过的枕头上。
“徐莺时,雨下大了,好看吗?”
徐莺时抬头,雨果然大了许多。
秋雨瑟瑟,窗外栾树的红色花朵被雨水洗刷得更是红艳,风过,树叶沙沙,满是秋的清冷。
她抬手对着栾树拍了一张,发给了周林深。
十万红处便成灰,徐莺时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莫名其妙地钻进了脑中。
这是她父亲徐中维从前刻的一枚章上的诗。
她父亲当年大学中文系的老师,文人风雅,很有些才气,只可惜如今……
“你家窗外?”半晌周林深发来消息。
“是。”
“很美。”
徐莺时发一个笑脸。
成年人都懂,这个笑脸的意思是对方已经不想再聊。
周林深果然不再发消息过来。
徐莺时一晚上心神不宁,不停地翻看闲鱼的后台。
一整个晚上,她那条卖耳环的信息浏览者甚众,却少有人询价。
好不容易有个女孩问:“有没有证书和小票?”
这耳环是周林深帮她戴上的,如果有也是在周林深那里。
徐莺时只好答:“渣男送的礼物,只戴过一次,渣男有钱,绝对是正品。”
对面女孩发了个白眼表情。
“能有多有钱?总不至于是四海的周公子?”
“渣男情义,不值半文,姐妹,劝你去做个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