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那两只狐狸仍打得激烈无比,范大哥似乎暂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已经暴露了些什么,危险解除后,范大哥把我扔到身后护住。
白大哥慢一步紧张兮兮跑过来,“没事吧?!”
我摇摇头:“没事。”
章怀英从怀里掏出两枚系着红绳的开光铜钱,铜钱甫一扔上去就被棕毛狐狸一尾巴唰唰反挡了回来。
“当心!”
白大哥及时拽开章怀英,铜钱擦着章怀英的肩膀,似利刃般先后插在了章怀英身后的一块大石头上……
章怀英被吓得瞬间面无血色,我觉得这样干让天明大哥一个人上,着实有点为难天明大哥,翻了遍口袋,我再次于指尖凝出黄符,欲要攻击那只棕毛狐狸。
但却被乐颜姐姐给抢了先。
“让我来!”
乐颜姐姐飞出花瓶,魂体恢复成正常状态,一袭白裙指尖聚起灵气,前去襄助天明大哥。
乐颜姐姐与天明大哥配合着同棕毛狐狸交手,我找准时机再次偷袭,棕毛狐狸又一次被符纸烫伤皮毛,嗷嗷惨叫不止——
但许是一对多的局面让棕毛狐狸有些崩心态,在黄大哥二度加入战斗后棕毛狐狸终究还是发威了。
猛一声嚎叫,刹那间强大的妖力掀起飓风,将我们所有人都给无情的一招撞飞出去,扔摔在遍布碎石的草地上——
我和章怀英离得远,因此侥幸没被打出内伤,只是手皮被地上尖锐的石子给划破了。
范大哥和白大哥仅是摔了下,人一点事都没有。
倒是打前线那三位,俱是被击落在地,重创之下负伤呕了血……
“就凭你们这几个菜狗还敢和我打!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说罢,那死狐狸猛地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犬齿,嗷嚎着要朝天明大哥冲过去,企图一口咬死天明大哥——
“小颜!”
生死关头,救星出现了。
一头黄毛,身穿黑色风衣的青阳师兄总算回来了,见自家媳妇被打吐血,青阳师兄的脸一瞬阴沉地快要滴出水了……
“你敢打我老婆,死狐狸,你不想活了吧!”
棕毛狐狸顿了顿,尔后肆意嘲笑:
“呦,我当是谁,这不是我们的青阳大人吗?这几个废物,都是你手下?果然,关系户的手下就是不经揍。”
“你敢、打我老婆!”青阳师兄眼底怒火悄然烧了起来。
棕毛狐狸不怕死地哈哈大笑,极有勇气地得意挑衅:“打了又怎么样?你老婆是废物,你也是废物……”
话音还没落,青阳师兄就帅气的脚尖点地,腾身一跃飞起来,在我们所有人包括棕毛狐狸本狐都没反应过来的那一刹,霸气的一拳头夯在了棕毛狐狸的侧脸上——
那一刻,我清晰看见,棕毛狐狸的脸、被青阳师兄给打变形了,腮帮子上的皮来回连颤了好几下……
这一拳头,直接把棕毛狐狸的下巴给夯碎了……
青阳师兄双脚落地,阴着脸警告:“再敢说我老婆一句,我特么脸给你抽变形!”
下一秒,棕毛狐狸砰一声从天上掉下来,摔了个脸着地。
半晌,棕毛狐狸才摇摇晃晃地勉强站起身,爪子抓住下颌,咔嚓一声,把下巴扭复位。
漆黑瞳孔恶狠狠的盯着青阳师兄,棕毛狐狸擦了把嘴角的血迹,咬牙切齿地冷笑:“啧,低估了,看起来,有两把刷子!”
青阳师兄眯眯眼,霸气十足地反呛:“老子有的,可不止两把刷子,对付你,绰绰有余!”
趴在地上捂住胸口嘴角渗血的乐颜姐姐果断开口助攻:“青阳,它打我,我的心脏好疼,它刚才还骂我贱人!不能忍啊——”
青阳师兄一听这话脸色更沉了,杀气腾腾的眸光直逼刚被夯碎下巴的棕毛狐狸,咬牙一字一句道:“的、确、不、能、忍!”
话音落,青阳师兄陡然出手,霎时间,无数黄符从青阳师兄袖中飞出,齐刷刷朝棕毛狐狸围过去——
“死狐狸,老子不揍你,你还真以为老子是吃素的!”
青阳师兄箭步奔向棕毛狐狸,指尖化出黄符,在棕毛狐狸被符阵围攻应接不暇时,冲上前与棕毛狐狸缠斗起来。
黄符如刃刷刷刮向棕毛狐狸,棕毛狐狸见状连连跃身后退,被青阳师兄三两招逼得连撤数步。
两道强大灵力撞击时掀起好几阵森冷风浪,我被章怀英扶起来,眼前的打斗景象看得章怀英目瞪口呆。
“这位就是、青阳道长啊,看起来真年轻……顶多二十来岁!”
我无奈拆台:
“他这几年一直在服用永葆青春的仙丹,他的容貌已经被定格在二十五岁时期了。嗯,主要是怕他老婆嫌他老。
况且他现在已修成半仙之躯,已经拥有长生不老的能力了。所以目前情况是,只长岁数,不改面容。”
章怀英羡慕地摸摸自己脸:“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容颜定格,修成正果……这辈子在死前能修成半仙也好啊!”
我哽了哽,拍拍章怀英胳膊用长者口吻安慰:“你别着急,你……前途无量!”
“但愿吧。”章怀英感慨叹气,注意力继续落在青阳师兄那头:“青阳道长能行吗?”
我挥去身上的灰:“能行!我青阳师兄可能打了!”
看他那凌厉的掌风,帅气的招式,牛皮的黄符大阵,不把那棕毛狐狸揍服简直是对不起他这排场!
然,我还是高兴得太早了,夸他的话刚说出口,棕毛狐狸就一声嚎叫身体瞬间变大几十倍,庞大身躯强行震破了黄符阵,眼眸冒红光,凶狠的一爪子就将青阳师兄拍飞了回来……
青阳师兄噗通一声,摔在了乐颜姐姐身边,沉重身躯砸得地上浮灰惊起二尺高……
我:“……”
章怀英:“……完了!”
范大哥白大哥无奈扶额:“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没长进……”
“哎,知足吧,好歹比咱们预想中的,多坚持了足足三分钟。”
乐颜姐姐心疼爬进青阳师兄怀里:“青阳!死狐狸敢打我老公,我和你拼命!”
“媳妇!”青阳师兄忍着身上疼痛,一把抓住要去找棕毛狐狸打架的乐颜姐姐,摇头喘着粗气道:“没用的,我们都不是它的对手……”
变大版的棕毛狐狸得意甩开身后八条蓬松长尾:
“呵,你们知道就行!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送上门的道行……不要白不要!今天我若吃了你们,你们猜猜,我能不能立时拔地成仙?
届时,我就能脱离东岳神宫的约束,哪怕你是东岳神宫的半仙,我飞升上天,东岳大帝也不能奈我何!”
“你!”乐颜姐姐气急想撕他,青阳师兄抱紧胡乱挣扎的乐颜姐姐镇定道:“还真是只,单纯的蠢狐狸。”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青阳师兄愤愤道:“你等着,我现在就摇人,喊我大哥来打死你!”
棕毛狐狸昂头嘎嘎嘲笑:
“大哥?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喊来什么厉害人物!别以为我不知道,泰山神宫那些神仙个个都和你不对付!何况,你还有没有命等到你大哥过来,都难说!”
青阳师兄按开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嘴上气势完全不输人:“你等着!我大哥过来干死你!”
“我等着,略略略,你大哥来我就顺手把他也收拾了!”
“我们家九爷可是打妖怪不眨眼!”
“我管你九爷十爷,来来来,有本事给你爹我叫过来!”
“死狐狸你等……哎!大哥!大哥救我啊,泰山青狐洞的那只棕毛骚狐狸要吃我!”
电话接通,青阳师兄捧着手机就委屈唧唧诉苦:
“烟、烟花的事我回头一定给漓漓磕头认错!哥啊,你再不来我小命就没了!
对对对,我和小栀栀在一块呢!她老公?她老公不在啊,在的话我就不用打电话给你求救了……
嗯,行,大哥你快点来啊,来晚了小栀栀就要被这只死狐狸生吞了!”
烟花……
我突然觉得这个梗有点耳熟。
什么叫来晚了我就被死狐狸生吞了,死狐狸明明是想先吃他好不好!
挂断电话,青阳师兄立马就硬气起来了,连和棕毛狐狸说话都不客气了:
“你,完犊子了,你要是现在乖乖跪地求饶,我大哥来还能饶你一命,晚了,你就只能被我大哥拎回去剥皮当下酒菜了!”
棕毛狐狸傲娇哼了声,呲牙:“老子怕你?来啊,让你大哥来啊!”
天明大哥重新幻化出人形,默默捂着肩膀踉跄赶来我们四个身边:“九爷要来了,这死东西一会就笑不出来了。”
黄大哥索性就地一躺不起来了:“呵呵,你等会还真要怕他!毕竟这整座泰山,都是我们九爷的地盘。”
白大哥摇头啧啧:“等会真要有好戏看了。”
我没忍住扯了扯范大哥袖角,好奇问他:
“九爷很厉害吗?虽然他是龙仙,龙仙是比狐仙强悍凶猛些,但在东岳大帝眼皮子底下动武揍他的仙家,会不会被神明怪罪?”
范大哥闷咳两声,耐心回答我:“不是在东岳大帝眼皮子底下揍他的人,是东岳大帝,自己过来清理门户。”
“啊?”我一头雾水,越听越不懂了。
青阳师兄那头还在负伤和棕毛狐狸吵架:“你完蛋了,我告诉你,顶多十秒我大哥就会抵达战场!”
“让你大哥来,我看看他究竟是什么货色!”
“你瞧不起我大哥!罪加一等!”
“让你大哥来来来,打不过我他是孙子!”
“啊,你死定了,我大哥……”
黯沉的北天倏然乍放一片金光,刺眼的光芒洒落下来,晃得我眼花……
“我大哥来了!”
我下意识抬胳膊挡眼,余光却扫见,夜晚的天空,金光深处,七彩祥云滚滚如流烟——
金光徐徐褪散后,万丈神光里,走出了两队身披金甲,头戴金盔,金面金身的天兵神将。
走在众神将前方的那位神祇,一袭玄色威风神袍,袍上是用金线绣成的生动金龙,袖口与衣襟,皆滚满青色祥云纹。
玄底金边的腰带上密绣海浪红日白月图案,腰佩青玉组,脚踩黑色缎面龙纹靴,风入广袖,神袍沉沉。
男人墨发如瀑,散于背后,头戴帝王十二旒,珠玉遮住男人的半张英俊容颜……
不过,玉串摇曳间,还是能隐约看见男人飞扬入鬓的长眉,深沉幽冷的眸眼,高挺鼻梁,及轻抿的薄唇……
五官信息在我脑海中一拼凑……我霎时反应过来!
“龙、龙仙!”
这不就是上次说我脑子有问题,还觉得我智障的那个龙仙、九爷吗?!
他他他、怎么穿成这样!
天明大哥与黄大哥赶紧近前去跪拜:“九爷……”
威武霸气的九爷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青阳师兄没出息拉着乐颜姐姐去投奔九爷:“呜我的哥你终于来了,你再晚来一步,就看不见你亲爱的小弟了!”
九爷冷冷瞟他一眼,“没出息,又给本帝丢人。”
范大哥与白大哥犹豫很久,还是上前弯腰打招呼:“见过东岳大帝。”
“东岳、大帝……”我极度怀疑我耳朵有问题,我肯定听错了!
章怀英惊恐地在我耳边重复:“东、东岳大帝!我的神啊!”
“东岳大帝……帝君!”棕毛狐狸也怂了,见势不好,扭头就要逃。
而九爷身后的金面神将瞥见它仓皇逃窜的身影,提着大刀就御风追过去……
我只见到那抹棕影在虚空中来回飞了一两圈,下一刻,棕毛狐狸就被金面神将拎着尾巴一刀板拍得头晕眼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两名魁梧大将提着野狐狸迈着四方步威风凛凛去向九爷复命:“帝君!棕狐已伏法。”
玄衣帝君淡淡命令:“带回泰山,交给贺灵官,关起来,论罪处置。”
“领法旨!”
我愣愣望着眼前这一切,瞠目结舌。
九爷,是执掌人间执法堂总堂口的总上方仙,也是东岳大帝,青阳师兄是九爷执法堂的弟子,所以青阳师兄能以半仙之躯进东岳神宫。
祝漓,是九爷的妻子,也就是东岳大帝的夫人,还是执掌黄泉的黄泉尊主,冥王义女……
祝漓是长烬大侄女,所以东岳大帝与长烬,也有关系,长烬身边的范大哥白大哥认识东岳大帝。
天明大哥与黄大哥也是东岳大帝的手下。
青阳师兄前几天,是把九爷要送给祝漓的烟花给炸了……怪不得,我总算把他们之间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给捋顺了!
九爷哪里是普通龙仙啊,明明是东岳之主,五岳之尊……呜难怪他觉得我脑子不好使!
终究成了,全场只有我一人蒙在鼓里,现在才恍然大悟!
我拼命捋关系时,那位玄衣墨裳的帝王已经慢步来到了我面前,蓦地出声,吓我一跳:“你连一只野狐狸都打不过?”
我:“啊……”
大哥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连天明大哥和青阳师兄都干不过的八尾狐,让我打?
玄衣帝王对我这个回答颇为不满,高冷启唇:“冥王的眼光……不过如此。”
“冥、冥王?”我呛住,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范大哥警惕地护过来,话里有话的低低道:“大帝,我们夫人胆小,别吓着她。”
玄衣帝王挥袖转身,威仪逼人:“身为造化神的后代,竟还不能将本族秘法融会贯通,运用自如,长烬,到底怎么教的?”
“大帝!”白大哥也脸色怪异地惊恐拦上来,磕磕巴巴地着急转移话题:“大帝辛苦了,大帝您、是不是该回宫……陪尊主了,尊主最近好不容易才闲下来。”
玄衣帝王余光一扫白大哥,沉默未语,半晌,广袖一扬,领着金身神将踏祥云金光离去。
我望着东岳大帝携天兵天将踏云回宫的背影,被眼前这一景象给震惊得良久回不过神。
他,说什么、造化神的后代……还有,问长烬是怎么教的……
他是东岳大帝,那长烬,又是谁……
野狐仙的事情了却后,青阳师兄生我偷他老婆的闷气,把花瓶抱回去,抬手就给了我一个爆栗:
“你啊!太皮了!小颜现在魂体还虚弱着,你把她带出来,万一出什么差池,你想让我死给你看?”
我委屈摸摸被他敲痛的脑门,瘪嘴道歉:“对不起青阳师兄,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偷乐颜姐姐了……”
不等青阳师兄发话,乐颜姐姐倒先不乐意起来,
“嗳别啊!我好不容易才有次出来透气的机会,下次有这好事还喊我啊!我整天闷在功德阁,人都要憋出病了!”
“好事?这哪里是好事?你心脏不疼了吗?!”
青阳师兄黑着脸审问,乐颜姐姐尴尬咳嗽,心虚躲进花瓶里:
“这次、是意外……还说呢!”
突然探出身,一把揪住青阳师兄的耳朵:“你天天自个儿在外潇洒,你开心了,我呢!你都不带我一起出去玩!”
青阳师兄被乐颜姐姐这个悍妻给揪得嗷嗷叫,赶忙认错:
“我我我、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我下次……带你一起出去玩,媳妇,撒手!再不撒手耳朵要揪掉了,我要聋了!”
乐颜姐姐生气呸了声,松手暂且放过青阳师兄,仗义道:“行了,你就别欺负小栀栀了,这次是我求着她带我出来玩的,和她没关系!”揉揉发痛的胸口:“我们先回五阳观吧,我心口疼,肚子也饿了。”
“好好好,我们回家,回家。”青阳师兄宝贝地抱紧花瓶,拿我没办法的叹口气,“行了,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老黑老白在,我就不送你们回京城了,你们自己用符走吧!”
我乖乖答应:“好!”
青阳师兄从怀里掏出菩提珠,施法念咒把天明大哥与黄大哥收进菩提珠内修养,又单独拿出几道瞬移符给我:“呐,去吧,一路小心,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
“好。”
有了青阳师兄的瞬移符,我与章怀英、范大哥白大哥连夜赶回了市长家。
用银针给市长夫人扎了两针后,黑气攀着银针自市长夫人体内渗出、消散……
收罢针,我与市长离开了夫人卧室,去楼下院子里说话。
“用邪术影响干妈的那条野狐仙已经被东岳大帝捉拿回去论罪惩处了。”
从包里掏出一枚五雷符桃木项坠,递给市长:
“这是我刚拜入师门时,紫阳师兄给我护身养元气的桃木符,效果比较显著,戴上这枚桃符可保邪不侵体,一般邪术伤不到干妈。
不过我觉得,处理了张浩,应该不会有人再敢对干妈下手了。
这枚符,也是样信物,以后如果我出门,章先生暂时联系不上我,家里这边的情况又比较危急的话,可以让章先生带着这枚符去五阳观,紫阳师兄看见这枚符就会派人下山来为家里处理。”
市长收下桃符,热泪盈眶地感激道:
“这段时日,总是麻烦你这孩子了。让你为我们老两口跑来跑去,以身涉嫌。干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
“您这就说笑了,这些年也是您一直在暗中帮助长烬,您信任我,才让我为您办事,而且这些事对我来讲也只是举手之劳。
您愿意抬举我,收我为干女儿,您和干妈有事,我这个做干女儿的不能侍奉堂前昼夜尽孝,但至少能尽一份心意。说报答,就见外了。”
市长先生昂头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长叹一口气:“我女儿,要是能有你一半懂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万小姐是任性了点,但她终究还是您和干妈的亲女儿,现在你们之间的误会解除了,人生短短数十年,还是该留更多的时间,一家人团聚,陪在自己最亲的妻女身边。”
“我明白你的意思,栀栀啊……你有怨过你的亲生父母吗?”
我颔首,直言不讳:
“一开始是有过……觉得我妈虚伪,一边在外大肆借助寻找爱女的幌子立慈父慈母人设,一边我去认亲,却不要我,恶言将我轰出凤家。
觉得凤南天心狠没底线,为了讨好老婆养女,他老婆糊涂他也糊涂,我被人赶出凤家时,他甚至没有为我说过一句情。
就因为殷立疆要逼凤微雪去给长烬配灵婚,他就用我奶奶的性命威胁我,强行牵走我的户口,给我改回凤姓,强迫我替嫁配婚……
我似乎,一直是被他舍弃抛却的那个。
可后来我才知道,凤家那个凤夫人原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她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保证自己的利益罢了。
而凤南天……好像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狠心绝情,他是凤南天的时候,的确没把我这个女儿当回事,没给我半分父爱与温暖,可他却私下悄悄以另一个身份陪伴在我身侧,守着我,充当父亲的角色。
长烬曾问过我,如果那个人和凤南天真是一个人,我是否还会原谅凤南天。我嘴上说着和凤南天再没有任何关系,可……依旧会心软。
血缘关系,是这个世上最深的羁绊。凤南天再怎样,也是我的亲生父亲,只要他肯给我一丁点的父爱,我都会试着……放下对他的怨。
这辈子能不能和好如初难说,但至少,不至于恨他。”
“凤南天他不坏,我和京城五大家族的家主们打了近二十年的交道,他们的为人,我尤为清楚。
凤南天他只是把家族安危看得太重了,你妈的事,他身处那个位置,也是迫不得已,你别恨他……
做了家主,整个家族的兴衰重任都压在了他一人的肩头,况且陈军那浑蛋精着呢,以凤南天的脑子,斗不过陈军的。
这二十年来,凤南天自己怕是,也不好受。他心中必然是有你母亲的,要不然怎会逢年过节都去给你母亲扫墓?
还在你母亲坟前种上那么一片栀子花。
栀子花这种植物,最是娇气,我陪太太莳花弄草半生,最清楚这花有多不好养,你母亲坟前那片栀子花至今还生机勃勃,根茎强壮,连虫都没遭过。
养栀子花的那块土地土壤肥沃,夏日开花,花团压满树梢头,连墓园的看门老保安都夸那片栀子花开花时清香馥郁,满墓园都是它的花香,可见那花,这二十年来,都是被人精心照顾着的。
凤南天若是真忘记了你的母亲,栀子花在你妈妈坟前,是养不成的。
这天下,哪有父亲不爱女儿的呢……更何况,这个女儿还是在他与妻子最相爱时,在他们夫妻的翘首期盼下,来的呢!”
我低头惆怅道:“我知道凤南天有苦衷,但他抛弃过我,也是事实。”想了想,我忽记起一件重要的事,“对了干爹,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市长先生回头深深瞧了我一眼,好脾气道:“嗯,栀栀你说。”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绣花荷包,荷包里装着的是长烬和我的头发样本,
“如果告诉长烬,我要和暖暖做亲子鉴定,我怕长烬会多想。但是,不做亲子鉴定我又会有疑心……
亲子鉴定的事不能交给范大哥和白大哥去做,他们知道肯定会告诉长烬,我身边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只能拜托干爹帮我和长烬,各与暖暖做一份鉴定了。”
万市长拿过绣花荷包,点头答应下来:
“可以,我会把这东西与暖暖的头发一起送去京城最权威的鉴定机构,大约过个两三天就能有结果。”
我松口气,压在心底的那块大石头也放下了几分:“谢谢干爹。”
万市长夫人的事解决完,我才有机会安心坐下来思念远在三百公里之外的那个人……
我和章怀英回来那会子就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听市长说,九点钟那会子暖暖就被万小姐带上了楼上卧房,给暖暖讲睡前故事,把暖暖给哄睡着了。
天太晚,我也不好把暖暖叫醒,再带暖暖坐家里的车,让两位大哥送我们回云皎山庄了。
只能暂且在市长家住上一夜,反正市长家宽敞,房间也多,还有地暖,房间的床也软和,小暖暖睡着应该不会认床。
我坐在矮几旁的小沙发上,弯腰托腮,就着屋里小夜灯的温暖光泽,歪头看睡得正香,怀里还搂着一个粉红小熊布偶的暖暖。
这孩子,确实和我有太多相似……眼尾红痣,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眉眼,还有这喜欢抱娃娃睡觉的习惯……
记得,奶奶第一次看见小暖暖就落了泪……像极了从前就认识。
奶奶对小暖暖的好,也完全不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的养女,倒更像是,喜爱自己的亲重孙……
暖暖,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女儿。
如果是,长烬、会不会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把暖暖接回来,加倍对暖暖好。
还有,暖暖的命骨……
她竟和我一样,都这般遭妖邪惦记。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也是被一帮神秘术师给抢走的。
不知道周月池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我坐在台灯边思索很久,还是不放心地给长烬发了条消息。
长烬迟迟没回。
不过这个点了……长烬估摸已经休息了,没回很正常。
抬手化出那半截赤金符……只要这符纸还在,还完好,长烬就不会出什么事……
我独自趴在矮几上发了半个多小时的愁,直到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到凌晨三点,我才感觉到一丝丝困意。
脱去外套,在小暖暖身边睡下,搂着小暖暖进入梦乡——
浑浑噩噩间,我似乎,又回到了当年被玄门术士掳走的那段痛苦时光——
“这群废物,一个刚出世的孩子都看不住!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们!”
“她都疯了……见到我们就问我们有没有看见她的孩子,看来孩子真不在她身边。”
“许师兄,没有孩子,孩子妈也可以啊!”
“那孩子是鬼王的后代,用来炼丹,乃是绝妙,服下,必能立地成仙,长生不老——只是一根命骨就能令你我修为增长至此,可惜了,若能将她投入炼丹炉,就是一万具纯阴之体,都无法比肩!”
“说来也怪,那孩子刚出生路都不会走呢,怎么会凭空消失了。”
“算了,也许是天意如此吧。不过你说的对,没有孩子,孩子妈也行!
这个女人为鬼王孕育过后嗣,她体内也有鬼王留下的精元,且这汩精元力量甚是强大,将她丢进水牢,炼成纯阴之体,等将她身上阳气除尽,再用我们的秘药相佐,把她炼成药人,投入炼丹炉。
到时炼出的仙丹对你我修行,肯定也大有助益!”
“好,就这么办!”
他们用铁链锁住了我的双腕双脚,把我扔进寒池,每日用符箓引雷劈进我的天灵盖,那水里还有条巨蟒,日日都来啃咬我的血肉……
他们强迫我喝下一碗又一碗的腥臭草药,他们说,要把我炼成药人,丢进炼丹炉焚烧了……
我的神识,一日比一日模糊,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他们说我的元神灵魂异于常人,几度要抽走我的神魂,但都被我体内那股怪力给强行阻止了……尽管如此,他们的法力还是重创了我的三魂七魄。
最后那几天,我几乎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他们让我张嘴我就张嘴,他们让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没有自己的思想,也毫无反抗能力。
直到,有个色眯眯的男人蹲在岸边搓着手,淫笑命令我脱衣服……
我木讷地抬起僵硬胳膊,把自己身上泡烂的衣物层层褪下……
他在岸边瞪大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胸口流口水,正想伸手为我除去贴身的那件白衣,蓦地一道强大神力隔水打过来,温柔穿过我的身躯,化作风刃,力感十足地朝男人迸发而去……
男人顿时被那股神力给打飞了出去,狠狠撞在阴冷的石壁上,复又摔了个狗吃屎。
紧接着我的身体被一道力拔出了水牢,几秒钟后,落进了一个温暖踏实的怀抱。
那个怀抱里,茶香沁人,似曾相识,恍若、隔世……
而我也终在梦里看清了救我之人的容貌——
剑眉星目,赤红瞳底,高鼻薄唇,眸光里,万种柔情,缱绻缠绵……
是长烬,还是谢星珩……
他将瘦弱的我紧紧揽进怀中,按在胸膛上,一袭白色古袍,冰冷眼刃甩向那个妄图占我便宜的腌臜货。
骨节分明的五指轻抚我后脑勺,指尖忍不住微微颤抖。
“我的人,你们也敢欺负!看来,你们真是活腻了!”
“鬼、鬼啊——”
“着火了,快跑啊,有人救走了那个女人,他的道行很高——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救、救命啊!”
“李鬼!”
“张三哥,救我,救我啊……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
“完了,都完了……”
那晚,山上火光冲天,玄门术士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撕心裂肺。
我再有意识,苏醒过来时,抱着我的白衣仙人脸上已经罩了层玄铁面具。
我疼得在他怀里呜咽,口吐血沫。
他不介意我弄脏他崭新的云色长袍,只怜惜的将我往怀里、抱得更紧些……
“栀栀,别怕,我是你师父。”
是了,我好像,从未见过师父的真容……
只知道师父指尖的温度,与长烬指尖,一样温暖。
……
画面骤转,我突然又身处于重重青山之下。
夜黑风高,唯有三两星子点缀漆黑天幕。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但脑子里却有道声音告诉我,这里,就是玉山。
长烬就在山里。
“长烬、长烬……”
我拎起裙摆着急往山里跑——
可,砰地一声巨响,一团火光在深夜中猛地炸开,映亮我的眸眼……
紧接着,就是山石崩落,高山倾塌,地动山摇,碎石如雨密密麻麻朝我砸下来——
玉山,被炸了!
“长烬!”我猛地从床上惊醒,额上冷汗如水。
睁开眼,外面的天刚大亮,窗外还回荡着几声婉转的鸟鸣……
我猛喘两口气,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平息下来。
心有余悸的伸手拿过床头手机,打开一看,他,还是没有回复我……
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脑子里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余光无意瞥见自己的右腕。
腕口那朵花,好像又多了几片花瓣,花纹似乎更加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