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庇护所后,程亦安立刻联系吴谢池。
“我刚和田薇薇见面了,我怀疑,她家对面那栋楼的四层,和那个所谓的神秘人有关联,田薇薇极有可能是通过那里和神秘人联系的。”
“怎么说?”
“她手机被没收,家里的防盗门会在李玉凤离家时被锁起来,也就是说田薇薇根本没有办法收到快递、信件,甚至一张宣传广告都进不了她家的门,她想和人沟通,要么隔着家门聊、要么对着楼下喊,这些都不现实。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那扇和隔壁楼栋仅有几十公分之隔的窗户。她今天和我聊天时,提到了对面那户家里的猫。猫可以穿过防盗网过来,那想必递一封信,一个纸条难度也不大吧,再或者,神秘人可以隔着窗户和田薇薇当面沟通。当然我认为这种概率比较小,以神秘人打电话都要开变声器的情形,他不太可能在田薇薇面前露出真容。”
“这是一个想法,我立刻联系当地派出所协查,找找那户住客的详细资料。”
第二天一早,租户的资料便发到了程亦安手机
结果和程亦安预想的不同,这个租户和徐园众人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交集。
“你听说过一个七人交友圈吗?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也就是说,最多通过六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所以目前来看这个租户可能和徐园的人没有交集,但这只是暂时的。等我联系他聊聊,一定能找到点儿蛛丝马迹。”
程亦安对自己的感觉颇为信赖,难得地吊起了书袋,跟吴谢池碎碎念道。
吴谢池也不反驳,勾起嘴角发动了汽车。
他们今天要去走访一个人。
车子从市局出发,驶入了繁忙嘈杂的北城区。这里有著名的北城夜市,而毗邻北城夜市的,是一个大型的小商品综合市场,每天有大量南来北往的顾客在这里出入,快递业务也极为发达。
在小商品综合市场的几个出口外,分别开了数家快递驿站,此时正值到货高峰,每个驿站门口都堆了几大包货物。
程亦安他们来到了角落里不起眼的一间。
对比其他驿站的忙碌,这里的生意冷清不少,一个瘸着腿的男人,正在货架间扫描条码核对快递包裹。
程亦安敲了桌子。
听到声音那男人有气无力地回了句:“取件自己看取件码办理出库,发快递扫墙上二维码填信息。”
“钱效辉在吗?”
男人转过身,疑惑地望向门口。
“我就是,你们有事儿?”
程亦安亮出警察证,“有个案子想跟你聊聊,占用你几分钟时间可以吗?”
钱效辉撑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从货架中走出来,摘下手上灰扑扑的手套甩到桌上。
表情淡定,像是并不惊讶警察的来访。
“你们是为徐晓杰的案子来的?”
“对,你知道这个案子?”
钱效辉冷冷一笑,说:“当然知道,他死了,就死在他家那个豪华泳池里。”
“方便问下你是怎么知道的吗?”
程亦安敏锐觉得,这个钱效辉对于徐晓杰有怨气,而且怨气还不小的样子。
钱效辉低头扣了扣手指,表情漠然道:“我爸说的,我爸是他家司机。”
程亦安迅速打量了一下钱效辉,钱效辉长得和钱忠明有几分神似,但是五官要秀气一点,抛开乱七八糟的发型和憔悴的面相来看,也算得上是个年轻小帅哥。
程亦安又问道:“听说之前你刚毕业那会儿,爸钱忠明托徐晓杰给你介绍工作,后来工作介绍了吗?”
根据资料,钱效辉今年不过二十三岁,刚刚从一个不入流的民办大学毕业,以他这个年纪,应该正是个朝气蓬勃、干劲十足的年纪。可这个钱效辉却蜗居在这小小的快递驿站,胡子拉碴满身颓丧。
他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领口袖口都磨出了黑亮的光,鞋子看着倒还像个名牌,只是也脏得看不出颜色。看着和资料照片中那个穿着学士服的年轻大男孩毫无相似之处。
听到程亦安的问题,钱效辉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怒意。
“我从来没有让我爸去找徐家人介绍工作,是他自己一厢情愿。他愿意去给有钱人当狗,要逼着我也去!我不乐意,他就摆脸色、唉声叹气道德绑架。好了,我如他所愿,去给徐晓杰当狗了,下场呢?这就是下场!”
钱效辉用力拍了拍自己瘸了的那条腿。
他的腿伤竟然和徐晓杰有关?
“骨折?粉碎性骨折?”吴谢池看了眼钱效辉伤腿上的夹板,问了一句。
“粉碎性骨折,这条断腿,现在比另一条腿短三厘米,医生说,以后差距会逐渐拉大,我成了一个真正的瘸子,这就是我爹给我找来的好差事!”钱效辉脸涨得通红,一拳头用力砸在了桌子上。
“怎么伤成这样?徐晓杰介绍你去做什么了”
“给有钱人当狗啊!”钱效辉讥讽地嘿嘿一笑,“就那种,人家骂你你受着,人家打你你挨着,人家丢个骨头你汪汪叫那种!我爸自以为他给徐家开了十几年车,能有多大个面子,幻想让我进公司当个白领啥的,人家徐家缺白领吗?那么多好大学毕业的,硕士博士,人家还挑着收呢,我凭啥啊,就凭我爸给人家开车,给人家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钱效辉愤愤在地上唾了一口,“我被我爸逼着去找徐晓杰,徐晓杰就让我晚上去酒吧找他,我以为他是要带我长见识,去了才知道,就是给那群公子哥捧场子的。啥叫捧场子你们懂吗,就是伺候他们玩牌,帮着倒酒端杯,少爷高兴了,给少爷点烟,少爷不高兴的要想办法逗少爷开心。我他妈是奔着好好工作去的,大清都亡了,怎么还有人上赶着去当奴才啊!”
“我不情愿就要走,徐晓杰的那帮子狐朋狗友说我不识抬举,徐晓杰说我不如我爸,我爸被他大伯扇了巴掌都还能笑,我一听就上火了,就泼了他一杯酒,他的狗腿子们就把我从楼梯上踹了下去,我的腿就是那么摔断的。后来他们还说我是喝醉了自己摔下去的,我要报警,我爸不肯,说我们斗不过徐家,徐晓杰也赔钱了,就这么算了吧。我他妈都残疾了,他让我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