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琼玉身穿漂亮干净的锦服踏入酒楼中,扑面而来的飘香食物味充斥鼻间,他怔愣抬头望着前方,看着周围人影重重,小厮和管事不断在同人打着招呼。
而白裙女妖作为这里的老板也没有半点架子,和同他说话时的语气和别人闲谈聊天时的异样,他才忽而惊觉。
不是这人太过善良对他慷慨帮助,而是她本身就很好,似乎对任何人都是这样的。
四人走入二层包间开始吃晚饭,虞饼以及两个孩子的食欲其实并不多,但仍顾着妖族小孩在,点了一大桌子招牌菜,各种菜式围满整个大桌子,望过去便眼花缭乱,让人垂涎。
李琼玉也确实吃了很多。
他原本想着这里的菜贵不能让女子破费,可得知对方正是酒楼老板后,开始无所顾忌狼吞虎咽,一碗饭一碗饭地吞入肚子中。
再者——
这里的饭菜实在是太好吃了,一旦吃上神仙蘸料和绝配小吃,根本停不下来。
等到李琼玉挺着大肚子跟随三人离开酒楼,都有些意犹未尽。
街道上灯火阑珊人声喧杂热闹,他摸摸鼓起的肚子,再望向跟前蹦蹦跳跳的两个孩子。
明明他也只是小孩,比他们就大了两岁,但人生轨迹截然不同。
他们幸福又张扬,有着全天下最好的姑姑照顾,每天可以穿新衣吃好吃的,但他在瀛洲的家中,似乎连呼吸都是一种痛苦和错误。
李琼玉想到此处,不禁红了眼眶。
直到前方的虞饼注意到他的不对劲,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过来接他,俯身询问:
“怎么了?还想要什么东西吗?难得出来一次,你可以都提出来,多种要求,一次满足。”
是的,哪怕在李琼玉心中对方已经做到了完美,做到了最好,但看到他的心情不好,也会意识来哄他解决问题。
于他而言,是多么遥远的幸福。
“没有,”这次李琼玉没有再说反话,他迎向对方关心的眼,摇摇头,说出真实想法,“我只是觉得,后日就要回到瀛洲了,有些难受伤心。”
“后天吗?那我们明天再来找你玩!”
知宜捕捉到关键信息,抢着开口。
从前都是哥哥和姑姑保护她,这却是她第一次保护别人,所以知宜的心里早在最初见面时就对李琼玉产生了很强的责任感。
更何况三人已经结为了好朋友,更要体谅好朋友的情绪,并帮助对方。
不同于知宜对“自己病人”的负责感,知珩对李琼玉的上心理由完全不同。
他是觉得,在这个大几岁的哥哥身上,看到了他和妹妹从前的影子。
对周围充满戒备提防,身体周围气压低沉,对旁人的接近会抱以最大恶意去揣测。
知珩想要帮助这个哥哥,就像是在和从前的自己交朋友一样。
虞饼倒不知道两个小孩会想这么多,她作为洞察未来事实剧本的人,脑子简单很多,见主角团的孩子同未来大反派相处融洽,露出欣慰的笑容。
嗯,不错。
提前和未来反派打好关系,断绝反派黑化道路,成就主角团美好人生!
四人就这么愉快决定下来,约定好了第二日在天元宗的玩乐时间。
虞饼先送李琼玉来到了宗门的石阶下,再牵着孩子们回家告别。
李琼玉望向几人的身形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了视线之中,胸膛中的温暖仍在发烫,使他全然不惧旁处的冷意,只是低头望望鲜亮的衣服,还是将手伸入储物袋中,将从前的衣服换上。
李琼楼也在里面,他不想让对方看到任何破绽。
只是即便李琼玉将一切遮掩得很好,他身边沾染上的火锅气味以及微鼓的肚子,还是暴露出了不同寻常,被其他人抓住了小辫子。
于是,李琼楼带着其他妖族小孩气势汹汹来到这小破院中,前来兴师问罪。
他因为身份地位一直是孩子群中的领头人,平日胡作非为惯了,今日被两个人族小屁孩抹了面子不说,竟又在大庭广众下被天元宗长老训斥了顿,丢了脸面。
这让李琼楼非常不爽,心里几乎是拧着股绳要将那贱人狠狠报复回去。
谁知等他们找到这贱人的院子,当时他并不在院中,让跟班在院门外看守了很久,才得来对方回来的消息。
夜幕低垂,昏暗的月光扫在这满是落叶枯枝的院子内,几个小孩簇拥着为首的李琼楼,他们目光轻视不屑,甚至隐隐带着兴奋,落在正中间的李琼玉身上。
“哟,你这大忙人,大半夜上哪里偷吃东西去了?”李琼楼目光挑衅,小短腿跨着脚步逐渐逼近。
“不是偷吃。”
李琼玉今日过得太开心了,以至于这些开心完全可以盖过这几日的痛苦和无助,他现在就想好好睡一觉,明日和两个朋友玩乐,再见见那漂亮又温柔的大姐姐。
他不想和眼前的人一般见识,可同时知道,当下四面围堵,一场纷争恐怕是避免不了了。
“不是偷吃?”李琼楼冷笑,抬手,身后的几个小孩瞬间向前,将对方的空间逐渐压缩,步步紧逼,“给我搜他的身,看看藏着什么东西没有。”
李琼玉一愣,下意识捂住胸口不让对方检查,可对面人多势众,凭他单薄的身躯,完全抵抗不过,所幸他早有预料,将被赠与的东西都放在了储物袋中。
而储物袋,早就放在了个秘密地方,就是为了藏住东西,使这些找上门来时不被发现异常。
他如今太小根本掌控不了自己的人生,但是保护出最珍贵的储物袋子,必须一定要做到。
李琼楼见跟班一无所获失望归来,自然更为恼怒,他小小年纪五官已染上冷傲和漠视:“既然什么都没有,那便用其他方式让我开心吧。”
这句话的意思更为明显。
李琼玉听后低头轻笑声,不知是在感叹自己的运气差,还是对早已习以为常的欺辱表示自嘲。
因为大人长辈之间的仇恨恩怨,他分明什么都没做,就提前背负起了不属于自己的罪过。
以多打少反抗无能,李琼玉提不起挣扎的心思,正准备闭上眼准备迎接狂风骤雨般的踢打,下刻就感受到痛苦并未逼近,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刺耳的尖叫。
“啊啊啊你放开我!放开我!”
睁眼,漆黑昏暗的院落中,一抹突如其来的白色身影格外显眼,突然出现的女子站在小孩堆中,精准无误地扯起李琼楼的耳朵提上。
而李琼楼疼痛无比只能四肢疯狂挣扎,可根本不敌对方的力气,乍眼看去,就宛如只扑腾的猪仔。
“我!我要告诉长老爷爷,让他揍死你啊啊啊!”又是阵痛苦的尖叫。
李琼玉呆愣地看着这一幕,完全想不到女子去而复返,再次出现在跟前。
“告诉长老爷爷?你只有这一句话说了么?只有这一个本事?”虞饼对付小屁孩一套一套的,根本不怕这种威胁,更何况她还是占理方,“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欺负我的两个孩子?要是你让你长老爷爷来,我也要让他为你道歉!”
“你算什么东西!老子今天欺负谁了!”李琼楼气得要死,他扫向自己的跟班,却发现这些人都后退开距离,完全没有救他的意思。
这个发现让他更为恼火。
“珩珩宜宜,你今天欺负的两个人类小孩。”
人类小孩?
他和他跟班的拳头根本没有挥在他们的身上,甚至那个炼丹堂老头也是其中的小女孩招惹来的!
他堂堂李琼楼都没有找他们算账,对方长辈竟然就先上门来教训他了?
李琼楼叫苦不迭,但基于自己的身份,他底气很足,害怕恐惧转瞬即逝,恼羞成怒重新占据上风。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他被吊起的身形上下扑腾,挥舞起软绵无力的拳头。
可毫无杀伤力。
虞饼发现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这些身份不凡的人说起话来都是一个调调。
她冷笑:“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父亲是子虚派派主,母亲是乌有门圣女,夫君更是宗门仙尊,你算什么东西和我叫嚣、伤害我的两个宝贝?”
听到这话,李琼楼扑腾得四肢僵硬,吞咽下口水没了话声。
在瀛洲家族边,他受着尊贵的身份几乎是横着走,闯祸了长老父母也会为他摆平,但在外面不一样,离开家中前,父母也曾叮嘱过他,不能得罪身份大的人,还是要懂礼数,知礼节。
虽然没有听说过前面的派别,但见女子神情冷傲强硬,根本不像假的,再加上派主圣女仙尊……
这一大家子的身份怎么比他的家族还要厉害的感觉?
欺软怕硬的李琼楼瞬间妥协,声音也低下来,没了最开始的闹腾劲。
他开口结结巴巴:“不是的……我欺负他是应该的,他欠我的……他和他母亲都是坏人……”
毫无底气的狡辩。
“他现在是我朋友,你欺负他,就是欺负我,你懂吗!”虞饼提着小孩的衣领,就像在提着小鸡仔子,上下甩动,“况且,长辈的恩怨不准上升到小孩子,听见没!”
旁边的小跟班们就这么看着他们的老大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听……听见了,”李琼楼结巴,“可是——”
“就算他有缺点,他也是有瑕疵的玉,而你就是完整的屎。”
虞饼说话大言不惭,她迅速道出长句,使整个院子彻底陷入了沉寂之中。
她在看小说的时候,对于这个黑化反派的成长线并没有投入太多的注意,甚至最开始接近帮助,也只是想让两个孩子未来的道路更安全些。
可在今日一下午至晚上的接触后,虞饼发现如今的反派有原则有目标,也有着他自己的坚持和善意,可与之品质相对应的,还有小孩身上大大小小的青斑和伤痕。
没有人看到这些伤害在幼儿身上会不震惊,会不心痛。
她也理所当然地在把知珩知宜送回家中安睡后,赶到天元宗来保护这妖族小孩,不想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小孩子就算不太听懂完成的对话,但玉和屎的区别还是能分出来的。
他们的大佬竟然是臭粑粑!
有些人低头捂着嘴笑,可还有人没忍住发出了轻笑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格外明显。
李琼楼心如死灰,脸涨得通红,可顾忌着女人的身份还不能说些难听的话闹场,就硬生生憋出了内伤,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终于宣告失败,在身体被放下后,很快带着旁人灰溜溜地离开,消失在院门口彻底没了影子。
“你……谢谢你。”
李琼玉的脸红红的,如今易容丹的效果过去,他的双眸又化为了红色,在夜空中格外迷人散发着耀人的光亮。
其实他至今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的女子,叫姑姑不可能,叫姐姐又太亲昵。
可不久前,对方竟然一本正经地说,他是她的朋友。
心中感到困惑,嘴巴也随之问了出来:“为什么这么说?”
李琼玉第一次看到大人愿意同小朋友做朋友的。
“很正常呀,我是你的姐姐,也是你的朋友,”虞饼蹲下身子,从兜中掏出布巾,擦拭起男孩脸上的尘土,“就像我是珩珩宜宜的姑姑,也是他们的朋友一样,这些身份并不冲突。”
好奇怪的回答,却意外地让人觉得舒服。
李琼玉的心再次暖洋洋的。
他立即将今天划分为有史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也抬起头望向女子,似要深深记住她的面容。
“那我该叫你什么呢,我也可以叫你……姑姑吗?”
李琼玉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求,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恳请。
“当然,只是个称呼而已。”
虞饼很快答应下,不过此时的她并不知晓这个称呼会在知珩知宜那里引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她最后又同这妖族男孩说了些安慰的话,见对方从遮掩的土堆下拿出被衣服包裹住完好无损的储物袋锦袋,又是阵摸头夸奖。
“那你明天还会来吗,姑姑。”生硬的称呼掩下满是认真的眼眸。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