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转时,时间应该过了几天。
闻笙留意到他们的衣服换了。
这所孤儿院条件很差,每个孩子的衣服都很少,换的频率应该也不高。
三个被所有人孤立的孩子两前一后的走在一起。
两前是小韩渔和小寒,一后是看起来很可怕的拾安。
时不时有孩子偷偷看着他们三个窃窃私语,话题无非就是小怪物凑一堆之类。
有个又高又壮的男孩后天就要被领养走了,他临走前观察了好几天,判定那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拾安跟小韩渔两人不是一伙的。
小韩渔一头白毛,他一直很想拔下来一撮收藏。
这事情他之前已经做过几次了,小韩渔反抗过,但是没有用。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孤儿院的院长和员工也懒得管孩子们之间的打闹。
一个月几千块,谁乐意花心思在这几个小屁孩身上?
养不死就好。
但拾安来了之后,男孩敏锐的察觉到这个人身上的煞气。
这样野狼般的眼神打起架来是不要命的。
幕布外的闻笙怔怔地看着回忆中的回忆剪影。
小小的身影被压在地上,高些的孩子狠狠地揪着他的头发。
男孩搓搓手,走到小韩渔的饭桌前,敲了敲他的桌子:“别动,我薅两撮头发。”
在以前被摁着揍几次后,小韩渔就没反抗过了。
小寒面露不解,疑惑地看向韩渔。
薅头发?
不疼吗?
小韩渔眼角有点发红,但仍不敢反抗,闷闷地说:“等我吃完这口饭。”
疼着吃饭很难受的。
男孩抓住他的一大簇头发,把玩般的笑:“都薅过几次了,头发还这么多,怪不得都说你是怪物——”
“哐!”
饭堂里一片寂静。
倒在地上的男孩疼的说不出话,眼神惊恐地看着饭桌前站着的人。
拾安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小韩渔的头:“吃饭。”
小寒眨眨眼,给小韩渔嘴边夹了一块难得的肉。
等待疼痛的小韩渔呆呆地坐在那里,下意识张口咬住小寒喂来的肉。
饭堂里的其他孩子窃窃私语的声音小了许多。
他们亲眼看到那个长相出众的美少年不吭不响站了起来,然后把身下的木椅砸在了男孩身上,把对方砸倒在了地上。
被砸倒的男孩受了点轻伤,没敢告诉孤儿院的人,闷头自己去处理了。
从这以后,孤儿院再没人会欺负小韩渔。
三个小男孩住在一个房间,日夜相伴,随着日子过去说的话也多了些。
拾安和小韩渔都学会了手语。
孤儿院的人叫他们怪物三兄弟。
画面再转时,不知过了多久。
小韩渔似乎长高了一些,小寒头发更长了,拾安身上的煞气淡了许多。
这一天夜里,孤儿院给每个孩子发了一瓶果汁。
白日有企业家来过,这是他们捐的物资。
小韩渔很高兴,脚步轻快地抱着果汁喝。
他觉得拾安也挺高兴的,因为拾安喜欢吃甜的,果汁特别甜。
外面下起了大雨。
小韩渔倒在了地上。
小寒和拾安吓了一跳,他们两个人检查了一遍,发现小韩渔呼吸急促、面色潮红。
即使在孤儿院学校里学的不多,他们也知道小韩渔的情况很糟糕。
不安感将两个孩子压的焦急不已。
他们急切地跑去找院长和孤儿院员工。
可这一日,员工们放了假,夜里清洁工们也不在这里住。
院长和那些企业家喝了许多酒,睡的很沉。
大雨的夜晚,两个男孩奔走在各个角落。
最后他们带着小韩渔翻墙出了孤儿院,用公共电话亭打给了120。
小韩渔气息奄奄地趴在拾安的背上,旁边小寒撑着一把破旧的雨伞为他挡雨。
头顶雷电交加,120接线员的声音模糊地传来:
“……很抱歉,xx孤儿院的山路因山体滑坡而不能通行,麻烦你们把患者送到山下,救护车会在十分钟之内赶到。”
十分钟。
小韩渔感觉自己快死了,濒死的感觉是不会骗人的。
或许是他声音太小,说出的话拾安和小寒都没有听到:
“别,别救我了……”
拾安背着他,小寒撑着伞,伞身完全朝着他倾斜。
两个少年奔跑在雷雨之中,滑倒了一次又一次。
有许多泥水溅到小韩渔脸上
到后来,他也分不清是泥水还是什么。
热热的,把濒死的他拉上了救护车。
耳旁护士和医生说着什么“过敏”、“吸氧”的字眼,可他没有听,他眯着眼偏着头去看救护车上的护士处理拾安和小寒的伤口。
护士没有理会拾安二人的拒绝:“这么严重的伤不处理会感染的,等会儿最好打一针。”
拾安问:“他会死吗?”
他说:“我不想他死。”
再后来小韩渔就失去了意识。
医药费很贵,住院时是一名善良的护士小姐为他们垫的钱。
小韩渔住院时惴惴不安,拉着守在床边的小寒的手:“我们付不起钱,怎么办?”
小寒的眼神总是很温和,温和中细看久了,总觉得有些忧郁。
他比划说:“会有办法的。”
可是他比划完,垂下的眼眸很是内疚。
小韩渔问他为什么拾安不来看他。
小寒没回答。
后来出院那天,回到了孤儿院,小韩渔才知道拾安去打工赚钱了。
他刚刚满十六岁,尚未张开的少年一个人打五份工,一天只睡五个小时,吃一顿饭,赚够了所有的医药费。
所有的地方都不要哑巴,因而小寒不能帮拾安分担。
但拾安对小寒说:“你比我细心,适合照顾韩渔。”
他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做的事情却从来都是为了别人。
小韩渔和小寒知道,这人不把自己当回事。
他眼里没有自己的命。
但从那次起,小韩渔和小寒的眼里都有他。
小韩渔喊他:“哥。”
小寒不会说话,用手语比划了个词:“哥哥。”
拾安没答应,耳朵却热热的。
三个男孩流着不同的血液,这迥异的血液在一个雷雨夜中交融汇合,在泥水中分出再次流入每个人的体内。
他们是没有关系的兄弟。
他们是彼此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