氻倒在地上的杨晦先是对那柄武器感到愕然,随后便闭上了眼睛。
身前那个男的在得意地炫耀小聪明,几个人散漫地接了几句话,气氛好的虚假。
她听到有人在发抖。
不是她。
杨晦微微睁开眼,冷漠地看了眼。
是叫一直用着得意语气说话的人,明明面上笑嘻嘻,小腿肚竟然在发抖。
不,不止他。
还有那个像鬼一样的医生。
都说医生手很稳,可杨晦看到了她战栗的手指。
不苟言笑的男人一直嘴角抿得紧紧的,像一根绷紧的琴弦。
杨晦最后撞上了闻笙俯视的目光。
对视的瞬间,她拨开她眼中的笑意,看到了其深处的灵魂。
杨晦冷冷地说:“你在发抖。”
闻笙笑意不减:“我很高兴。”
“不。”躺着的杨晦却有一种仰着头的高高在上,“你的灵魂在发抖,你和她们一样,为了另一个人的性命焦虑紧张。”
“闻笙,你也不过如此。”
闻笙握着一个刀柄,淡淡地说:“那又怎么样?你这样认命的态度,不也是想要复活自己的父母?”
否则杨晦怎会这样的平静?
杨晦轻蔑地说:“我是为了自己,她们活着,我……”
“你才能更好的报复她们。”闻笙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爱与恨有什么高低贵贱,你我都是同类。”
杨晦的眼睛微微瞪大,想说什么反驳。
可闻笙已经没那个耐心和她说话,和常念几人对视一眼,握紧刀柄:“三。”
不一样,我怎么会恨她们?她们配不上我的恨。
“二。”
我只是想好好地折磨她们,看着她们生不如死,我就快乐无比。
“一。”
我才不是被仇恨驱使的奴隶,我不是那样平凡感性的凡人,我……
刀尖没入杨晦的咽喉。
刀身闪烁着寒芒。
血液慢慢溢出。
失去意识前,杨晦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是,我恨她们!恨母亲不爱我,恨继父剥削我,恨哥哥利用我,恨闻笙杀了我。
——我恨,永不能忘!
时间回溯并不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在杨晦断气的时候,画面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
闻笙看到了她们。
常念,谢有,聂无,还有她自己。
她的意识被一股能量包裹,仿佛化身成一只飞虫,幽幽飘在半空中。
承载着意识的飞虫被动地飞着,从白日飞往黑夜,从现实飞往虚无,从现在飞向过去。
人类无法理解的流光溢彩从她身边划过。
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无法休息。
在某一刻,这份意识仿佛是虚假的。
亦或者,本就没有这份意识的存在。
直到五只飞虫各自飞到该去往的地方,有些东西才蓦然释放。
时间不再静止了。
车轮的碾压声惊醒所有人,空气流动着带来躁动的冷风,愣神间踩下的刹车和向前的惯性——
“啊,姐姐,怎么突然停了?”
陈夭疑惑地看向驾驶座,有些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她瞧见后视镜里,闻笙一动不动地在看着她。
头顶忽然传来重量,陈夭侧眸看聂无:“怎么了?”
聂哥可是很少摸她脑袋。
这时陈夭才注意到聂无的眼眶红了。
她手足无措地扭头问谢有:“小谢——”
谢有的泪水不住地冒出来,肩膀抖个不停,哇的一声抱住了陈夭。
他边哭边摸陈夭的脸,一边笑得像个傻子:“是真的,老大没有骗我们,是真的……”
陈夭无比茫然,轻轻地拍了拍谢有的背,下巴落在谢有的肩膀上,看到驾驶座的闻笙为泪流满面的常念擦眼泪。
闻笙语气平静:“别哭了,还有事情没解决呢。”
两行泪珠在她的双颊不断滑落,她却恍若未知。
陈夭迷茫又惶恐地开口:“姐姐……”
发生了什么?
上一刻姐姐还在飙车,谢有在尖叫,自己笑个不停。
仿佛刹车后一切都戛然而止,她们经历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可观察她们的反应,每个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陈夭想,太好了。
起码她们是安全的。
十二岁的小女孩眉眼弯弯。
……
直升飞机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抬脚的那一刻,杨晦骤然僵住。
身后的002催促着:“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杨晦转身,之前的驼背姿态一扫而空。
她平静地说:“我要重新谈判。”
……
京郊。
洛瑞娅慵懒地趴在按摩床上,享受着洛寒的按摩。
她打了个哈欠:“用点力。”
“啪!”
木制桌子上摆放的镜子忽然摔落下来。
洛寒愣了一下,犹豫地看向洛瑞娅:“家主,这……”
洛瑞娅眯着眼睛,托着腮,不说话。
“我现在打扫吗?”
洛寒一时拿不定主意。
那面镜子通体灰色,从来照不出任何人,洛瑞娅也不允许任何人触碰。
就连每天打扫卫生的洛寒,也不被允许擦拭。
洛寒想,那一定很脏了。
洛瑞娅勾勾手:“水。”
洛寒恭敬又亲昵地端来一杯水放在洛瑞娅的手心。
她将一杯水喝尽,把杯子还给他:“知道那是什么吗?”
“镜子?”洛寒斟酌着说。
还是一面古怪的镜子。
洛瑞娅笑了一声,侧眸看他:“你一直都那么可爱。”
洛寒耳根红了。
“说镜子的话,答案不错,毕竟它的外形确实是一面镜子。”洛瑞娅翻了个身,侧着看他。
她说:“知道轮回石吗?”
洛寒点点头:“我族至宝。”
可惜前不久被窃取,至今未查到作案人。
洛瑞娅指了指那面镜子的碎片:“长期盛放过轮回石的器皿会与轮回石形成说不清的关联,这是前两百年用来盛放轮回石的器皿,现在制成了镜子。”
触摸与移动都会使关联减弱,所以她不允许任何人动它。
洛瑞娅敲着床:“再过三四天,我就能做出追踪轮回石气息的道具……”
洛寒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不说话。
“偏偏它碎了。”
一阵疾风呼啸,窗户阵阵作响,无形的威压化作有形的震慑,洛亚趴在地上,跪伏而不敢动弹。
良久,洛瑞娅的怒火终于平息。
她说:“去将那碎片磨成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