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京城荒郊,洛亚曾在这里走进一间房屋,顺着绳索到达地下。
地下的瑰丽阁楼上,黑色长卷发的女人依旧身着修身的绸缎长裙,窈窕的身段依靠在男仆的肩头吐气如兰:
“今晚,睡我的房间。”
男仆洛寒耳畔微红,脉脉含情地要应下。
却见女人忽然身躯一震,脸上的风情尽数收敛。
她站直了,神情冷肃,仿佛刚刚的缱倦都是错觉。
“家主……”洛寒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
女人按着他的肩膀:“在我房间等着,我有些事情要忙。”
洛寒松了口气。
只要家主心里有他,他就满足了。
女人步伐矫健走下楼,几息间便来到了一扇黑色的小门前。
她飞速按了两下按钮,不多时,小门缓缓打开。
在她踏入门后,这扇门竟又自己快速关上。
门后是一道黑暗的通道,在女人的脚步落下后,通道的墙壁上接二连三地亮起白色的火焰,驱散冰冷的黑暗。
因着火焰的光芒,女人得以在路过时瞥一眼通道上镌刻的文字。
那是一种晦涩的语言。
是没有被这个世界收录的一种语言。
它写着:
【承我族惨辉,避绝世之灾,谨以此言颂我主洛瑞娅。】
洛瑞娅的脚步声沉稳有力,在这个狭窄的通道内不断回荡,似是死灵的呓语。
她的脚步停在尽头的门前。
推开门,出现在洛瑞娅面前的是满墙蓝色的灯盏。
若是仔细去看,会发现这墙上的灯盏足足有二百件,其中有六个灯盏已然熄灭。
洛瑞娅走到一盏熄灭的灯前,神色变换不定。
这是洛亚的灯。
这盏灯灭,说明洛亚已经没了性命。
神魂俱灭。
除非时间倒流,否则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在这个世界上,威胁到洛家的人类不应该存在。
几百年来,灭掉的六盏灯里,四盏都是因为人类的战争受了波及,不幸身亡。
现在末世降临不过几个月,洛晋和洛亚的灯就相继灭掉。
多半是同一个人做的。
洛瑞娅打开灯罩,捻了一撮灰黑的粉末,取下耳钉扎破了手指尖。
粉末吸取了她的鲜血。
她不禁眯眼:
“好本事……”
竟然一连杀了洛家两人,此人不除,恐怕日后会成长为心腹大患。
……
A市收容基地,闻淑菡忙完了一天的事情,一边揉着胳膊一边往家里走。
她现在是武装部部长,按理说是可以分配环境更好的S区住宿房,但是闻淑菡坚持一个人住D区的一座院子,基地上头劝了后发现劝不动就放任了。
关上院门,闻淑菡脚步一顿。
家里有人。
她面上不动声色,手却悄悄抚上鞭子。
转身的那一刻,鞭子陡然而出,却在下一刻猛的一转,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天没见的女儿。
闻笙笑吟吟地看着她:“妈!”
从角落里慢慢走出的常念几人挨个喊:“闻姨。”
闻淑菡抓住女儿的手,又喜又忧:“咋又回来了?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闻笙轻轻地说:“是有些事,不用担心。”
她神色看不出什么,可闻淑菡活这么多年,立刻就瞧见了问出这话时后面几个人的表情。
有事。
还是不简单的事情。
闻淑菡忽然问:“夭夭呢?”
怎么不见陈夭在这里?
闻笙眸光闪了闪:“在睡觉……对了,杨晦怎么不在基地?”
“杨晦被京城那边接走了,说是带走问话,五天后回来,怎么了……”闻淑菡琢磨出女儿转移话题的意味,心中一紧,严肃地问,“夭夭是不是出事了?”
要杀杨晦,按闻笙的性子出基地前就会动手,不会等到现在。
既然不杀,那肯定是这个人有点用处。
陈夭的性子闻淑菡也了解,绝对不会睡懒觉,这个时候不出现只会是出事了。
闻笙低语两声:“五天后啊,刚刚好,来得及。”
“是,出事了。”闻笙平静地抓着母亲的手,安抚道,“死了,但是我有办法改变这件事,您不要太伤心。”
闻淑菡脑袋轰了一声,发愣间双眼不知何时变得模糊,直到她回过神,脸颊滑过一道热流,眼前才渐渐清晰起来。
她的手在努力维持平稳,胳膊却在颤抖,压着女儿的手说:“我,我相信你,笙笙……”
院子里没人说话。
红月上梢头,闻淑菡撑着笑说:“一路上没怎么睡觉吧?快回屋子里睡个好觉,正好我又想吃烤肉了,明天把陈戬和黎枭那孩子叫来吃个烤肉,大家都放松一下。”
常念几人确实觉着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很疲惫,便都点了点头,看了眼院子里站着的闻笙,都回了各自的房间。
房间布置没有变动,温度升高了不再需要加热装置,因此也不需要收拾东西,直接脱了衣服就躺床上睡了。
而外面,闻淑菡拉着闻笙,红着眼睛说:“笙笙,我要看看夭夭。”
闻笙轻轻点头:“我带你去。”
人类尸体不被空间接纳,闻笙几人把装着陈夭尸身的盒子埋在了基地外的一堆洁白的雪下。
温度在零度左右,雪还没化。
闻淑菡随着女儿翻出基地,走到那片雪地前。
闻笙刮去那厚厚的一层雪,露出下面的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厚厚的睡袋,旁边放了许多冰块。
闻淑菡半跪在睡袋旁,用手触碰小女孩的脸,泪水忍不住地滑落:“才十二岁的孩子。”
陈夭和闻笙小时候很像,看到陈夭她很容易想起来小时候的女儿,因而闻淑菡对陈夭格外的偏爱。
“来月经了,因为这个,她才会被发现。”闻笙蹲在母亲身旁,神情晦暗不明。
闻淑菡心中钝痛:“那是成人的标志,偏偏因为这个……”
她擦了擦脸,问闻笙:“夭夭闭眼前有说过什么话吗?”
闻笙垂眸:“大概说了吧。”
闻淑菡怔怔地看着她。
“我当时没了听觉,妈妈。”闻笙习惯性地笑着,“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呼救声,遗言,哭泣声……她全都没听到。
闻淑菡看着女儿脸上的笑容,忽然紧紧抱住女儿大哭出声:“笙笙,你哭一哭啊,你不要这样,妈妈不想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