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不是，我还没下手。”沈景辰纳闷地检查杨晦的心脉，“这人咋就死了？”
嘀咕过后，她听到外面的声响，一激灵：“不对，得去帮忙。”
她风风火火地赶去战场，内心既有心虚，也有些不安。
这样离去的沈景辰并不知道，死去的杨晦其实和她是相同的异能，只不过在异能天赋上，她们二人天差地别。
或许不止是异能。
……
战场外的避难所，抱着孩子的迦南香正犯瞌睡，怀里的婴儿突然大哭嚎叫，把她吓得差点将娃丢出去。
她紧张地想问闻淑菡，可是却见闻淑菡神色怔愣出神，一时竟有些不好打扰。
所幸东方琛还不算太虚弱，此时还算精神，关心地问：“这孩子怎么了？”
迦南香没生过孩子，抱着这个小婴儿无措地道：“我不知道，她一直没哭，刚刚突然就哭了……”
二人在等待身体检查的同时闲聊这小女婴的异常，连不怎么说话的东方澈都好奇地凑热闹。
唯有闻淑菡还沉浸在刚刚回笼的记忆中。
她有且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她的笙笙。
那是上天奇迹中赐给她的孩子，从她身体里诞生的孩子……是的，她的孩子当然只会跟她姓，哪怕从前被婚姻冲昏了头脑，她都不会忘记这一点。
不知道笙笙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她心里很乱，尤其想到了杨晦后，心中格外复杂。
恢复记忆后，闻淑菡可以肯定，杨晦是故意放走她的。
那样一个可怕可怖可恨的人，居然愿意送她离开？
“闻阿姨，闻阿姨，你会哄孩子吗？她怎么一直哭啊？”迦南香最害怕孩子哭，自己都快急哭了。
东方琛也拿这女婴没办法。
闻淑菡回过神，笑着说：“我试试吧。”
无论如何，那样的人，她都做不出任何祝福，哪怕是死后的祈福。
人类永远不会祝福恶魔。
……
定格区消失了。
闻笙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秦宇。
所幸秦宇就在附近，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有离开，吸收了洛瑞晖的异能后，闻笙轻易就找到了属于秦宇的那道精神波动。
“老大！”
秦宇激动地跑去抱住她：“我们赢了？赢了对吧？”
闻笙按住她：“还没有，送我去洛人那里，快。”
“还有，这边已经安全，通知聂无那边迅速营救杨锦妮那几队，她们的情况很不乐观。”
秦宇立刻稳定好心情，回忆起洛人据地的位置，深吸一口气，摘掉手套打开空间门。
她此时庆幸自己还剩了一些勇气，始终没办法安心离开，不停地在周围徘徊，恢复异能。
几分钟前，她还在茫然自己这样到底有什么用，现在她想，或许她就是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目送闻笙离开，秦宇忙打开通讯器：“……老大成功了，现在老大赶去洛人据地，聂哥，快来救人，老大说杨锦妮和谢林玙、谢庭枝可能情况不妙。”
就算是直升飞机，赶来这边的速度也太慢。
她渐渐冷静下来：“聂哥，我异能还能支持两次远距离传送，你准备好后随时把坐标给我。”
她听到那边椅子跌落的声音，一向稳重的聂无居然坐着摔了。
秦宇说完这句话，看到远处的角落里慢慢走出一个银白色的身影
他的制服有些狼狈，仔细居然在胸口处拦腰截断成了两半，看起来很怪异。
不知为何，秦宇产生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他不会是被砍成了两半后复活了吧？
因为血肉可以复生，衣服不会。
聂无的声音打断了秦宇杂七杂八的想法。
“我知道了，空间门会在你说的坐标打开，只能维持一分钟，尽快。”秦宇咬着牙，一手握着晶核，一手划开一道空间门。
从空间门中走出的是扛着枪的军装士兵，个个身躯挺拔，救人为先，没人跟秦宇打招呼，火速分成三批各自前去。
这些士兵都是异能者，但等阶不高，因而没上前线，留作了战后部署，也就是现在这种时候。
定格区消失，京城那边还有无数人面临异种的威胁，全靠那边的高先诚和无数京城基地士兵支撑，但仍需要大批人手支援。
秦宇看到跟着从空间门走出的还有聂无，惊讶道：“聂哥，你……”
“我负责的大半是定格区的监测和前期洛人据地潜入的后方指挥，洛人据地那边信号断了，定格区消失，人员调度李决明已经全盘接手。”聂无说，“我自由了。”
秦宇难得听出了他的冷幽默，当然，她不会觉得聂无来这边是来陪她聊天的，问：“你想去洛人据地那边？”
聂无点头：“老大，谢有她们都在。”
“你需要等一会儿。”秦宇不得不跟他说实话，“聂哥，洛人据地那边有老大接手，大概率不需要援助，这里等下肯定需要转移伤员，我必须把异能留到转移伤员使用。”
聂无点头：“我知道。”
秦宇愣了一下：“那……”
她疑惑地说：“我们肯定之后也会去洛人据地那边派救援，但是，聂哥，你完全可以在指挥部等的吧？”
为什么还要专门跟着跑一趟？
聂无用最风淡云轻的口吻说最实在的话：“坐不住，走走。”
秦宇：“……”
有参与感是吧？
聂无看向那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001，皱眉走向前：“你受伤了吗？”
他记得老大交代过，001挺重要的，最好不要出问题。
001摇摇头，又点点头：“没事了。”
他不是人类，那种程度的伤会有些棘手，但是过一段时间后就会恢复。
就像当初他固执之下跟着朝生跳入空间晶洞，肉身消散，只剩下核心芯片来到这个世界，却还是能够慢慢恢复。
“闻笙走了。”001说，“我不敢跟上去，你去的时候，我可以一起吗？”
聂无问：“不敢？”
001说：“怕她不喜欢。”
说完就低下脑袋，让聂无想起当初自己开的那个车厂里，保安奶奶养的小狗，做错事了就低头。
聂无说：“你是她的朋友，没事的。”
“真的吗？”001抬起头问。
聂无说：“嗯。”
她的边界感很强，朋友和熟人分的尤其清楚，她说001是朋友，那001就是。
默默恢复异能的秦宇看着远方陆陆续续抬过来的担架，喃喃道：“好少啊……”
活下来的人，好少啊。
她数着被士兵背回来的人，最后得出一个数字——
十四。
去了一百四十二人，回来了十四人。
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人活下来了。
在这时，秦宇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卑劣感，她的目光下意识躲过那些担架上的幸存者，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甚至想拔腿逃离这里。
她忍不住地想：死的不是我，太好了。
又会想：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如果死的是我这样的人，会不会更好一点？
“秦宇，人齐了。”聂无喊她，“我们要回据点了。”
她猛的抬头，对上聂无的眼睛后有些慌乱，总觉得被看穿了想法：“我知道了。”
她反复告诉自己要深呼吸，不要怕，活下来是件好事，摘掉手套像平日那样划出一道空间门。
秦宇看着士兵们抬着担架飞速冲进去，沉默间看到了一个士兵对她点头微笑示意。
这个瞬间，她心头那股负罪感忽然消失了。
她想起来当初老大告诉她异能的时候，那一刻她高兴得快疯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很有用，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不用待在床上等人喂养。
现在，秦宇重新扬起笑容，挺直脊背。
她的贡献并不渺小。
她的活着并不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