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久远的事情，她竟还替他记着。
纪咏退开一些，努力凝聚涣散的目光，想要看清南枝灵动明媚的双眼。
他抚上她的脸侧，疼得大汗淋漓却笑了出来：“好啊。”
手指最后停在她的眼角，那温和包容的目光相隔十年，再次望向了他。
他少年成名，十三岁就成了解元，一门心思要做独一无二的当朝首辅，破除须得苦熬资质成老头，才能成为内阁首辅的传统。
在临门一脚的殿试上，皇帝问他志向。
他说，他要十年做首辅，还要为朝堂革除弊病。
满堂哗然，皇帝斥责他眼高于顶，性子张扬荒诞，将他从状元落为探花，还把他发配到福亭做一个小小的县衙主事。他不仅没能做首辅，还成了唯一一个在殿试上被贬斥，连翰林院都没能进去的探花郎。
自古文人相轻，往日，那些被他压得翻不起浪的进士和读书人，将他围堵在宫门外，肆意地嘲笑他，恶心他。
他作为失败者，除了依旧挺着不肯低下的头颅，也没了什么办法。
然后，南枝出现了。
她站在马车上，天光垂落，光芒熠熠，夺人心魄。
她说：【你们入朝为官，却不敢想自己往后能做到首辅之位。他敢想，是因为他确实有与之匹敌的大才。】
众人反驳：【谁说我们不敢想？】
【那就更好笑了，你们只敢在心里想，却不敢说出来。】
她一针见血：【一群胆小懦弱之辈，更不如他坦坦荡荡！】
众人哑口无言又不敢和静安郡主相抗，夹着尾巴离开。
在她坐回马车准备离开时，他叫住了她：
【郡主，若有一日——】
她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鬓边晃动的步摇也不如她眼中的明媚璀璨的光：【什么？】
不知为何，他突然一眼看出了她藏在内心深处的蓬勃野心：
【郡主，记住纪咏这个名字！若有一日，愿与郡主共登青云台。】
她答：【好！】
好……
当日一诺，今日却是这个结局。
他只能停在送她上青云台的地方，仅一步之遥。
她是他的知己和伯乐，他也是她的知己和最好的谋士。
她知道他的野心，并助长他的欲望。他也明白她的野心，愿意成为她的登天梯。
他一直以为，他们能并肩而行，走到那个位置上。
没想到，善因却结出了一枚酸涩的恶果。
他们终究还是不同的，从一开始就错了。
纪咏张张嘴，想说什么，可突然侧头吐出大口污血，软绵绵地倒在血泊里。
南枝接住他，他就顺势躺靠在南枝怀里。
黑红的血从唇畔溢出，污染了他不染尘埃的白衣。
南枝想起那些扯断的佛珠，明白他是自己服了毒：“何苦死得这么痛苦？”
“我是死在自己手里，不是你要杀我。”
纪咏笑笑，血却流得更快了。他又纠正道：“不，我是畏罪自尽。”
他说着，颤抖的手指从怀里掏出一份布帛。
抖开后，正是一份指认万皇后的认罪书，从头到尾，万皇后所有的谋算和秘密都被写在上面。
最末尾，还有他的认罪画押。
这是他最后能帮她做的了，拉下万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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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桃菌：\" 感谢【182***579_71337】点亮的季度会员，专属加更三章，这是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