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雪渐渐停了,阴沉的天边透出些星光。
南枝凝望他眼中的不甘和痛恨,却又觉得这种痛恨无比明朗清白,指向明确,直指藏在背后的罪魁祸首。
多数人在这个时候,只会怪罪皇后和庆王,却看不到在背后助长他们的野心的皇帝。
如果皇帝能及时制止皇后,今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恰是优柔寡断又愚笨体弱的皇帝,造成了这一切的苦果。
“这倒是和我不谋而合,为君者,愚笨是原罪。还是会祸害江山,贻害百年的原罪。”
南枝好奇地盯着宋墨:“有没有人说过你,脑后生反骨,是个造反的人才啊?”
宋墨咳了两声,唇边沁出污血,怨憎会的毒已经控制不住了。
“我那生父倒是骂过我悖逆荒谬。我观你也是如此,一个定国公,一个镇国公,出身国公府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南枝不置可否,只打量着宋墨,想着是从脖颈,还是心口下手比较好。
天边的雪停了,风却更冷。
吹来飘雪,还有山上零落的红梅。
宋墨动了动僵住的手指,突然问:“我全家尽灭,死而无憾。但你怎么办……阿琰死了,太子死了,邬善死了,圆通也死了……我也马上要死了。
你往后,会孤单吧……”
好像一枚石子毫无预兆地坠入心湖,引起阵阵波澜。
南枝握着羽箭,紧紧攥住了翎羽。
不管是阿琰,太子,邬善还是纪咏,死得都干干脆脆,都觉得她是个打不倒的铁人,他们的死亡不会给她带来多少遗憾和伤心——
倒不如,用自己的死,为她做点什么。
可她,不需要。
在她心里,他们的命和陪伴更重要,比随时都能夺回来的皇位重要多了。
哦,纪咏是个例外。他是被她亲手逼杀的。
南枝叹口气:“我不会孤单。”
“你撒谎。”
宋墨盯着南枝的眼睛,认真道:“怎么会不孤单?我也是看着身边人一个个死去,再强逼着自己振作起来往前看。那些不能显露人前的情绪,越压抑,越痛苦。怎么可能不难过?”
南枝半真半假:“或许,很快就能再见了呢。”
宋墨被呛地狼狈:“那还是算了。”
话落,他目光微动,落在南枝握着羽箭的手上:“能不能——”
宋墨的声音轻得散在风里,南枝没能听清:“什么?”
“能不能离我近一些。”宋墨眨眨眼:“死前,很冷的。”
南枝愣了下,靠近一点,试着托起他的身体,挡住吹响他的寒风。
但下一瞬,宋墨挥开狐裘,裹住他,也裹住了南枝:
“这雪可真大啊。”
南枝看看早就停了雪的阴天:“是吗?”
宋墨笑笑,借着狐裘的遮掩,将那把曾经捅在他心口的短剑递给她:“怨憎会之毒,太疼了……最后帮我一次吧,也算替你太子哥哥报仇。”
话音才落,短剑就没入了他的心口。
毫无偏差,一击必中。
话是宋墨说的,但南枝这么果断,又让他反应不及。
血珠溅在南枝的手上,染红指尖,好像艳丽的丹蔻。
宋墨看着看着,突然握了上去,塞给她一个竹哨:“我死后,定国军就听你的……你若是不想用,也请求你放他们归隐山林吧。”
南枝点点头:“好。”
宋墨目光涣散,说不清是贯穿心脏的伤口更痛,还是怨憎会毒发更痛。
他凝望着远处,眯着眼睛:“日出了。”
南枝看过去,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可她也应下:“是啊,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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