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一场雨，暑气也散了不少。
宋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黄玲：“图南的高考成绩也该下来了吧？”
黄玲择菜的动作只是顿了顿，神色平静：“是下来了，昨晚给我打了个电话，考得不太好。”
宋莹吞吐几句：“到底还是让庄家那两个老的给耽误了。”
高考的关键时候，哪家的孩子不是挑灯夜读，连句大声话都不敢说。那庄家老三可好，直接把庄家老头老太塞庄超英的小房子里了，那两个老人晚上咳嗽起夜喝水，白天哭嚎吵架聊天，哪还有什么清净日子过？
图南原本该是他们巷子里第一个大学生。
宋莹叹口气：“是要再复读一年吗？”
黄玲垂下眼睛：“听他爸的吧，我也管不了了。”
“你这成绩，如果想上大学，只能报考偏远地区的大学。对你往后的就业非常不利。”
庄超英摘下眼镜，露出一双青黑疲惫的眼睛，不过短短几月，却好像苍老了好几岁：
“要么，再复读一年吧。”
庄图南神情木楞：“就算复读，还是这样的学习环境……我难道就能比这次考得好吗？如果考得比这次还差呢？”
庄超英怒道：“你怎么能这么没志气！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可纵使他说得多么慷慨激昂，庄图南依旧没有反应。
当年，他带庄图南去看高考录取榜，庄图南分明也是双眼明亮，对大学充满了向往和激情。但现在，庄图南双眼木然死寂，再没了之前的冲劲。
庄超英痛苦道：“图南，你振作一点。不就是我和你妈离婚了，不就是现在住得挤一点……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
“就是。”
庄老太这些日子以来，说话越发尖酸刻薄：“我看你啊就是被你妈给惯坏了，只要就又要吃肉又要喝牛奶。你爸，你姑和你叔三个，从小吃苦，还不是好好的？
图南啊，你可是我们家的长孙，不能这么娇气！”
庄图南记得，这话庄老太当着他妈的面说过，他妈当即就回怼说——
你喜欢吃菜吃苦，那就多吃点。图南是要要吃肉，喝牛奶的。
庄图南的目光中渐渐带上了怨恨：“我没考好，关我妈什么事？”
庄老太一愣：“你这意思，是想赖我和你阿公？明明是你自己说过的，你能管好自己，怎么我们就变成打扰你高考的罪人了？”
庄图南看向庄超英，庄超英却只知道忍气吞声，甚至冲他使眼色，让他一起忍。
庄图南在这个逼仄的家中，只觉得呼吸困难，一刻都不想多呆。
他起身往家门外走：“我就是管不住自己，就是没法不分心！我去填志愿，报考西北的学校。”
就算去西北，去大荒，他也不想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了！
庄超英赶紧追上去：“图南！你敢！你报去西北，分配工作更难回苏州，你是想一辈子不回来了吗！”
大门开合间，露出门外几个看热闹的人脸。
庄老太瞪了他们一眼，转头和病歪歪的庄老头说话：“你这病早就好了，别整天懒在床上了。咱们想想法子，还是得回老三那边去。”
庄老头动也不动：
“我一个进过局子，被儿子嫌弃的老头，出门不就是丢脸吗？我不出去，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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