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善手指攥紧信纸，用力撕成两半：“我半分都不信！”
“你还在自欺欺人！”
邬阁老气地后退一步，又拍案骂道：
“你看清楚，是林南枝引荐圆通为你治疗肺痈，也是她打着用药的名号引入西域幻暝草！先皇一直服用的灵丹是圆通炼制的，而这灵丹中已经验出了慢性毒！掩藏毒性痕迹，让人重焕青春的就是这西域幻暝草！”
邬阁老说着，迫近几步，费力提起虚弱的邬善：
“就连给你治病，她都在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利用你！”
邬善脱力地握住邬阁老的胳膊，目光颤动着，一行泪从眼角滑落，砸在邬阁老皱褶的手背上。
邬阁老烫地瑟缩，松开手。
邬善强撑着：
“可我的病确实痊愈了。她本也没有必要，为了我一个拖累，耽误她自己的大事。
我和她成亲，是她救了我。我不能强求她和我有一样的心意，甚至因为不能得到同样的反馈，就心生怨怼。”
邬阁老胸中沉痛，既心疼又难过：
“她狼子野心，不堪托付。即便她救了你，我也不会违背心中的道义，转头去帮她登基！我一定会阻止她，她得位不正，还不如交给庆王和皇后——
这江山落在她的手中，必定大乱！明日，我就上金銮殿一头撞死，让她再不能坦然堂皇地争夺皇位！你若还是站在她那边，今日，我们就断绝祖孙关系！”
明日，他是一定要死的。
若邬善愿意离开林南枝还好，他已经在前院宴请了清河崔氏家主，还有他的一众门生故交。等他死后，他们也能看顾邬善一二。
可邬善偏偏不愿离开林南枝——
“我现在就叫人来，当着众人的面，你我断绝祖孙关系！”
只有和他这个明日死谏之人断绝关系，林南枝才不会因为他迁怒邬善。
林南枝身为西北新一代战神，背后又有长公主和镇国公。政治动乱，朝中也只能以她矫诏之名圈禁驱赶她，却无法凭着这几封信就杀了她。
邬善可以跟着她，离开京城，远赴西北或封地。
门外的管家听到动静进来，邬阁老扬声吩咐，掷地有声：
“让前院的客人都过来做个见证，我今日便要和邬善断绝关系！”
管家犹豫不决，又在邬阁老执拗的目光中应声而去。
寒凉的冷风从门外灌进来，邬阁老花白的头发被吹散了几缕，更显得年衰岁暮。
邬善凝眸注视着邬阁老，邬阁老隐忍的目光晃动着，像极了他小时候犯了错，祖父明明心疼不已，却要装作严肃地痛斥责罚他。
到了晚上，祖父又悄悄来到他的床边，一点点给他上药。
“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您去死？”
邬善的声音很轻，被风搅碎，落在邬阁老的耳边。
“可我也不想看您以死相逼，阻止郡主。”
邬阁老在朝中威望甚高，若是邬阁老在金銮殿死谏，状告郡主，那满朝文武乃至民间舆论都会被煽动起来，他们会联合抵制郡主，把她钉死在乱臣贼子的耻辱柱上。
皇后和庆王，绝不会放过她。他们正等着她坠落下来，把她撕咬得粉碎。
就算郡主最后力挽狂澜地登基，也难免在后世史书上留下乱臣之名。
“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邬善踉跄后退几步，离邬阁老远了些：“如果，我当初听您的话，入朝为官，汲汲营营，不再天真地只关注自己想干的事情……我如今若是手握权柄，局势会不会好些？”
会不会，他就不用在夹在郡主和祖父之间左右为难？
会不会，他就有法子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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