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中的纸钱燃烧殆尽,火光黯淡下去。
南枝背对着门外的月光,纪咏几乎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但凭着多年的默契,纪咏能明白南枝是软硬不吃了。他叹口气,无奈笑笑,握住南枝的手站起来,平等地直面南枝逼问的视线:
“我说的话,能让先皇把金銮殿上的金瓦送给我,也能让先皇差点出家,太后唤我妖僧,纪贼。天下礼佛之人对我趋之若鹜,那些妙龄女子也喜欢来找我讲经,几乎把我供在当代神坛上。
可你,我总是影响不了。”
纪咏坦然接受:“我喜欢你的清醒和坚持,可有时候,也不怎么喜欢。”
南枝了然道:“你自恃天下第一聪明人,打心底里讨厌那些蠢人。可你又喜欢喜欢看他们被你蛊惑愚弄的样子。你这种癖好,实在无聊。”
纪咏被道破心思,不仅没有生气,反倒因为南枝对他的了解而高兴。
“好啦,过去的都过去了,你也该怜取眼前人,好好看看我。”
他声音温和地劝她,目光真诚:
“只有你我最了解彼此,邬善根本不了解你。他喜欢你,是因为你对他好,这和报恩有什么区别?
他知道你上过几次战场吗?知道你擅长刀、剑,还是长枪吗?知道你的剑杀过多少人吗?知道你屠过村屠过城,踏平过几个小国部落吗?”
纪咏轻轻捧起南枝的手,表面看着柔白细腻,实则危险无比:
“他根本不知道你的手沾过多少鲜血,你在战场上有多冷酷无情。他爱的,是你对他的善意,不是你的灵魂。只有我,无比虔诚地爱着你燃烧着野心的灵魂。”
南枝视线垂落,落在纪咏的手腕上。
那里缠着一串圆润的佛珠,紫檀木泛着沉黑的光泽,唯有其中一颗,晕红如一滴鲜血。
南枝收回手,越过纪咏看向前方的两座牌位:
“你的佛法学得很好,你只是种下了一个小小的因,剩下的果,却是他们自己选择的。”
纪咏只盯着南枝平静又冷漠的脸,有时候平静,比恼怒更危险。那意味着隔阂已生,根深蒂固。
是因为太子,邬善,还是因为即将赴死的宋墨?
纪咏几乎狼狈地转过头去,不想面对这个事实。
他做了这么多,在她的心里,还比不上那几个不相干的人吗!
“近朱者赤,我的佛法,也是和郡主学的。”
灵堂中燃着香,实在恼人。
纪咏头一次没等南枝下逐客令,自己提步走了出去:“既然郡主身体无碍,我就退下了。”
白色的僧袍在风中翩然,灰烬散落,他又成了那个不染尘埃的清冷佛子。
南枝没有回头,纪咏也越走越远。
香燃尽之前,南枝终于眨了眨眼。
她在灵堂中伶仃地站着,于死寂中突然出声:“我要回溯这一切,重启整个世界。”
白衣外跃动起一层光芒,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出现在南枝面前。
大的南沐抱着胳膊,拽的二五八万:“重启呗。”
小的小镜偷摸看了眼天上,仿佛看到了一双窥视的天道之眼:“它能愿意吗?这小世界就是它的领域,你如果要违逆天道规则,它很可能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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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桃菌:\" 感谢【萱芊】点亮的年度会员,专属加更五章,这是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