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窈娘在牢狱中被严刑拷打了几日，一双弹琴的纤纤玉手也早就伤痕累累，她看向宋宜春默默流下两行泪。
“真是感人啊。”
宋墨策马上前两步：“我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痛苦的模样。你如此为她着想的时候，可有想过我娘和我丢失的亲妹妹？”
话落，蒋蕙荪从街边围观的人群中走出来，一身素衣，满眼怨恨地瞪着宋宜春：
“宋宜春！你把我女儿送去哪里了！”
“我女儿在哪儿！”
宋宜春干裂苍白的嘴唇抖了抖，避而不答：“蕙荪，一切都是我做的，和窈娘无关，和宋翰也无关，他们是无辜的啊！”
“黎窈娘无辜……”
蒋蕙荪身形晃动一下，宋墨赶紧扶住她。
蒋蕙荪紧紧握着宋墨的手，好像从中汲取了某种力量：“黎窈娘无辜，难道我的女儿就不无辜吗！在她同意你用宋翰换走我的女儿时，她就是你的帮凶！”
黎窈娘屈辱地低下头，没有否认。
她确实是想让自己的孩子取代蒋蕙荪的孩子，还默许了宋宜春为宋翰谋划一切，甚至是世子之位。
宋宜春不止一次地和她说，宋翰才该是他的嫡子，继承他的国公之位。
那些话日复一日地在耳边重复，她被蒋梅荪抄家下狱变成官妓的仇恨，也越发浓重。她已经这么惨了，一辈子都见不得光，她的孩子决不能和她一样见不得光！她要给他最好的一切！
黎窈娘看向宋翰，艰难地恳求：
“国公夫人，所有的事，都是因为我贪心不足。翰儿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是真真切切地把你当做他的亲生母亲，我对他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你养育了他这么多年，能不能……发发善心，救救他，他不该有今日之劫！他也是宋墨的亲弟弟啊！”
宋宜春也赶紧附和：“是啊，宋翰可是宋墨的亲弟弟！他先头杖责了我这个亲生父亲，难道现在还要对自己无辜的亲弟弟下手吗！”
人群中渐渐有了唏嘘的议论声——
“当爹的做事是恶心了点，但这当儿子的未免也太心狠手辣了。亲手把他爹打成残废，现在还要眼看着弟弟被游街示众。”
“听说这宋墨常年不着家，定是个没心没肝之人！”
“再怎么说，这亲弟弟也没做错什么啊。”
聒噪的人群被一道厉喝镇压——
“大胆！”
宋墨循声看过去，是顾玉端着姿态站出来：“当今陛下都被宋宜春气病了，下令要将这三人游街示众！怎么，你们有意见？认为宋宜春三人无错？走，咱们去皇宫里理论理论！”
人群霎时鸦雀无声，那些替宋宜春三人说话的长舌男赶紧跑路。
顾玉又走近几步，取出一个玉瓶递给宋墨：
“静安郡主让我送来的救心丸，说突逢大事，表面看着尚有精神，或许早就身心俱疲，无力承担。让伯母先服下一颗，定定心。”
“静安郡主……她也来了？”
宋墨下意识看向周围，没有看到人影。
身后清风吹来，仿佛送来熟悉的草木香，下一刻又轻轻地散在风里。
他猛地转身，看向身后的城墙。
城墙高耸，隐隐透出一抹绿意。
她穿着明绿的衫子，城墙上的风吹拂她的衣裙，勾勒出高挑的身形，像随风浮动的柳枝，更像宁折不弯的青竹。
耳畔喧哗如旧，宋宜春的嘶鸣，黎窈娘的挣扎，宋翰的哭求，蒋梅荪的痛骂……所有的声音交织成一张网。
隔开浑噩的一切，只剩下对视的彼此。
那道目光穿过前生死时的漫天大雪，化作了此刻的春风拂面。
原来，她未出阁时，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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