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顺天府出来,纪咏那些散去的酒意又慢慢回笼,渐渐陷入前世今生的梦境里。
不知不觉,他让人赶着马车来到了郊外的隆善寺。
沿着夜色中的小道往上走,慢慢地,每走一步,好像就趟过一次她和他的重逢和再见。
身边树影摇晃,颤动不已。
【宫外初见,后来他主动投奔北疆。】
偶有溪流阵阵,乱他心弦。
【他辞官北上,投在她的麾下,成为她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军师。】
月光洒在溪水上,光影斑驳。
【他们也算琴瑟和鸣,练兵布阵,更以天下为棋盘。他也曾给她洗手作羹汤,运来芙蓉李,怕不能保存,做成了果脯。】
枝叶跌入溪水,搅乱一团光影。
【可她上京一趟,和邬善成亲,有了自己的郡马。】
光影浮沉重新平静下来,看似破镜重圆。
【他离开北境,执意剃度,出家为僧,成了祸害江山的妖僧。】
越往上走,溪流变成湍急的瀑布,激烈地敲打在石阶上。
【距离远了,隔阂愈深,他越发疑神疑鬼,越发偏执不能自控,他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直到死在她的手上。】
隆善寺近在眼前,纪咏仰头看过去,却见天边也浮起了熹微的晨光。
天亮了。
寺中僧人一向起得早,那扫地的小沙弥早早就扫起了落叶。
“师兄!你怎么回来了?”
这纪咏师兄虽然已经还俗,但小沙弥年纪轻,最喜欢长的好看的人,所以也很喜欢纪咏。
纪咏摸摸小沙弥的脑袋,仰头看像那棵原本缀满花叶的树。
依旧光秃秃的,好像那日盎然的生机全都是一场幻觉。
“这花……”
“花早就开完了。”小沙弥理所当然道:“这都好几个月了,哪有花常开不败的?”
纪咏盯着那树,凄楚道:“是啊,哪有常开不败的?”
小沙弥看纪咏似乎很在意这棵树,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黄澄澄的果子:“虽然花没了,但它结了一颗果子呀。”
纪咏接过来,哭笑不得。
又小又瘪,黄中带青,看着就酸涩。
“还是结出了一枚恶果啊。”
“谁说的?”
小沙弥振振有词:“果子的好看与否,好吃与否,都是人们强加给它们的评价。果子生来也不是让人吃的,为什么一定要用好看和好吃来定义它?
有甜果,就有酸果和苦果,都是果子,干嘛还要用人们的看法给它们分个三六九等呢?不管什么果子,只要能结果子,就能种下去继续开花结果,那它就是个好果子!”
纪咏听着小沙弥的话,盯着手中的果子出神。
果子,为什么还要分三六九等?只要有果子,就能种下去继续开花结果?
手掌包裹住这枚瞧着酸涩的果子,纪咏笑了笑:“我好像明白了。”
小沙弥点头,故作高深:“孺子可教,凡事莫强求——”
“不管酸的苦的还是甜的,吃到嘴里的才是真的。”
纪咏突然说道:“管它能不能开花结果,先种下去再说。”
小沙弥呆愣愣地瞪大了眼睛:“不是啊,我可没这么说!师兄你的想法很危险啊!!!”
纪咏耸动着肩膀笑出声:“逗你的!多大年纪,还教育起你师兄来了。”
“我先去补一觉。”
纪咏背过身,往厢房去:“晌午给我留一份斋饭!”
····························
桃桃菌:\" 感谢【何谓我0413】点亮的一月会员,专属加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