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咏很久没能看到南枝这样郑重的神态了。
那时,他还在北境营帐中,每逢议事,他就坐在她手边最近的位置,抬眼就能看到她这般神态。
纪咏手指一颤,转身把那枚酸果种了下去,一点点埋好土。
对于城中乱局,他早有猜测,只是猜不到那个时机什么时候到来。
他重生了,邬善重生了,宋墨重生了,乃至庆王和皇后,甚至丁三郎……所有和南枝有过牵扯的人都得到了重活一次的机会,其中大多数都是仇敌。
“我还巴不得你举世皆敌。”
纪咏挽着袖子,转头冲南枝笑:“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啊。他们若要来,那便尽管来,手下败将卷土重来,只会败得更加惨烈。”
微亮的明灯下,南枝站在长廊上,突然抱着胳膊,眯眼打量他。
纪咏以为南枝会为他们难得的握手言和说些感动的话,没想到——
“啧,装醉啊纪大人。”
南枝摇摇头:“你身上是有酒气,可喝醉的人眼睛不会这么清明,动作不会这么利索,嘴里也必定有酒臭。
你——半分没有。”
被戳穿的纪咏连下戏台的台阶都被南枝抽走了。
南枝披着头发,乌黑的长发垂到腰下,慵懒又自由。
纪咏的脸红也不是假的:“酒不醉人,人自醉。”
南枝哦了声:“男人,别拿喝醉当幌子。现在,请放下我家花锄,走出我家被破坏的花圃,趁我没向你索赔之前,麻溜滚蛋。”
纪咏还想耍赖,一抬头,弱视的眼睛望见了远处的一座“金人”。
“金人”鬼鬼祟祟地躲在长廊尽头,分明听不清他们这边的话,却依旧张头探脑。
纪咏瞬间猜出了这“金人”的身份,敢在公主府偷听南枝讲话还不怕被发现的,唯有长公主。
他回神,故作潇洒地放下花锄,一甩袖子,格外恭敬地一拜,脚步匆忙又不慌乱地跑了。
南枝眨眨眼,胸有成竹地看向身后:“阿娘!”
长公主也不尴尬,清清嗓子,凤仪万千地走出来:“干嘛,人都找到府上来了,还不许我看看?”
南枝叹口气,从一旁拿来水舀,往纪咏种下果子的地方浇了点水。
长公主看着南枝的动作,越发觉得南枝对于纪咏并非全然无情。若换做旁的人来撒酒疯,南枝只会让人打断腿丢出去,哪里容得他在府上装醉?
“你当真不喜欢纪咏?还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长公主说这话的时候,难免想起窦世枢。
窦世枢冷酷果断地抛弃她,并不是不爱她,而是因为她远不如窦家和权力重要。
南枝将散落的牡丹花瓣埋进土里,充作滋养种子的花泥:
“一个人,只要活着,就会遇到许多人。有些人同路,有些人顺路,有些人只是路过,有些人转眼就错过,有些人殊途同归。”
水舀重新放进木桶里,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南枝垂眸看着小小的土堆:“我和纪咏曾经同路,也曾经错过……但现在,我想和他为了同一个目标,殊途同归。”
“你这话也太深奥了。”
长公主怀疑南枝有个和尚朋友,说话云里雾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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