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艰难地伸着脖子，把药丸咽下去，喘息道：
“你说什么？”
万皇后在旁边慢条斯理地擦手，好像沾到了什么脏东西，直接把手帕丢进火盆里焚烧。
她盯着火盆里一点点化作灰烬的手帕，好像已经认了命：
“皇位给她便给她，又不是第一次了，大惊小怪做什么？”
皇帝被吓傻了似的，重复一遍：“你说什么！”
“这皇位就让她做吧，总比烂在你手里好。”万皇后悠悠然叹口气，“也比让那俩兄弟继续你争我抢好。”
以这辈子的情意，林南枝应该能留庆王一条命。
皇帝不可思议：“为什么，你和那些朝官，世家一样，都甘愿俯首称臣？”
万皇后站在床榻之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命悬一线的皇帝，头一次有了重生的优越感。
她活了两辈子，经历了两辈子，每一次，都能看着皇帝如何挣扎求存，痛不欲生。
她怜悯地垂下眼睛：“好叫你知道自己是怎么落败的……太强的对手，非但让人升不起竞争和嫉恨的欲望，反而只想追随她。
不管是对我，还是对那些朝官世家……”
对所有死在她手上的人来说，和她为敌，实在是不理智的。
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生，难道只是为了再死在她手上一次吗？
万皇后了无意趣地抬头，扫过眼前明黄的床幔。
只可惜，她醒的太晚了。
不。
就算早就醒了，她也不会悔改。
她做的每一件事，在当时的情境之下，都不会后悔。
皇帝哪怕再不愿，镇国军还是入驻京城。
他的传位圣旨，甚至是被太子亲手拿去宣读的。
只是，他给了林南枝这么大的见面礼，这人却没第一时间来见他。
皇帝强撑着精神，一直没能等到林南枝来谢恩，他还有一腔怒火和言辞没地方发泄。
“林南枝呢！”
老汪公公垂头丧气，知道皇帝还满心都记挂做一个实权太上皇。
老汪公公回：“新帝去了承乾宫。”
皇帝咳嗽两声，双目血红：“她不来见朕，跪谢恩德，反倒去见皇后？”
他的咳嗽不停，越发难受，可却不想死，只能让老汪公公去拿饮鸩止渴的药丸：
“药，快给我药！”
南枝去承乾殿前，遇到了偷偷赶回来的庆王。
她打量着庆王风尘仆仆的样子，眼下青黑，下巴布满了胡茬，狼狈得很。
“你这是第二次偷偷赶回来了。”
庆王张张嘴，觉得这话有点难以启齿，却还是要说：“南枝，我知道我和母后对不起你，那些世家组织的刺杀……我替她道歉……”
南枝摇摇头打断他：“我和你母后之间，不存在谁对不起谁。政敌，立场不同，手段不同。
她，从不会向我道歉。”
庆王也在万皇后身上看到过这种奇怪的默契，明明是仇人，却又好像没有那么痛恨对方，反倒很了解彼此。
他纠结道：“那我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我只是，只想她好好活着。我知道这话晚了，不管是母后做的，还是她为我做的，不如都算在我的头上，什么勾结敌国，贪污受贿，私造炮火……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我只想让她好好活着！”
“可我，也想让你好好活着。”
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不知什么时候，万皇后就站在院中，无悲无喜地看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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