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术！
这个猜想瞬间跳进了金乌脑海里。
每个人从“仙锅”那里闻到的气味都不尽相同，说明那气息极有可能并非真实存在，而是由各人臆想出来的，只不过臆想同时发生了而已。
那么是什么致使众人同时产生臆想呢？
金乌只能想到幻术。
说来也合理，道门中的迷幻手段虽不少，不外乎是利用五感来影响人之心神，其中又以毒入幻、声入幻二者最为典型。毒药自不必提，魍魉和鲛妖都善以声音迷惑人心，中原道门里也有妙音琴、摄魂铃等法宝，以乐声编织幻境。仙锅有类似的功效也不奇怪。
想明白这一点后，金乌立即起身进了灶间，拿起锅铲就对着仙锅一顿划拉。
在一阵哐哐的动静中，她又闻到了夹杂在药味间的淡淡茶花香。
果然如此！
金乌立即要跟裴岚分享这个发现，谁知一转头就对上了正好从门外回来的裴岚和贾畴。两人这时的脸色算不得好，特别是贾畴手上还捧着两碗满满的药汤，看样子是一滴没少。
“他们不喝？”金乌愣了愣，问道。
“那两人已逃了，不知去向。”裴岚沉着脸道。
“是属下失职。”贾畴低头请罪，将两碗药放回了灶台上。
“逃了？那院子外不是有你的结界吗？”金乌觉得不可思议，但看两人面色郁郁，心知这时追究也没有意义，转而道，“其他村民呢？索性把他们也叫来喝药吧。”
“……”裴岚吐出一口气，“同样不知所踪。”
“这么会儿功夫，人都跑完了？”金乌瞪大了眼。
外头的阮长仪和昆五郎也听见了动静，纷纷看向这边。黑虎那么大一只也非要往里挤，被金乌按着脑袋推出去了。
“他们能去哪呢？山路都封上了……啊！”金乌忽然想到那只老猫告诉她的消息，还有于养说的所谓背灵，“该不会还有别的小道，比如那条背灵的路，不是说看起来根本不像能走的路么？”
然后裴岚的表情就更凝重了几分，说陪着那老太太上山的秦识也没了消息，送去的传讯符杳无回音。
山上的弟子已经开始搜寻，裴岚提议众人也进山查看。
“这里不用留点人看着？”金乌有些不解，他们要是也上山去，这村子里可就真的没人守着了。当然，比起跟莫名其妙的村民对峙，她对山上的情况更有兴趣，只不过担心一步疏忽，连累无辜者性命罢了。
裴岚却是深思熟虑过的，郑重点了头。
“好，我跟你去。”金乌看他一脸认真，想他也不会拿凡人性命冒险，不多想便也答应下来。
金乌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在大事上对裴岚其实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信他端直，信他良善，信他心中有数——这或许也是世人对仲裁院弟子的印象，至于其中有没有掺杂着别的东西，恐怕连她也说不清。
……
两人转身把情况一说，其余众人都没有意义，很快将一切收拾妥当。
那只偃甲不能就这么放着，阮长仪三两下就将它复原如初，也不知道她动了什么机关，等裴岚解开锁链时，铁虎竟然俯下了首，乖乖跟在了她身后。灶上的药汤也别浪费了，两个小修士连锅放进了储物袋里，打算等找到村民们，二话不说先让人喝一碗，保住性命要紧。
至于燕行和燕真二人，自然也只能带上。
一行人绕着村尾的山林转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于养说的那条小道。
金乌低头看向黑虎，阮长仪也转头看那铁虎，正待各显神通时，一只小手忽然抬了起来，直直指向一处长满杂草的陡坡。
——竟是燕真。
小女孩仰起脑袋，认真朝坡上望去，好似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可众人顺着目光看去，却只见一片苍翠。
“这孩子是认得路？”阮长仪惊讶地看了过来。
“不会吧……”金乌在燕真面前半蹲下来，柔声问道，“小燕真啊，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在上头看到了什么？”
女孩对她的靠近没别的反应，唯有两丸乌眼珠幽幽转了过来，一手仍紧紧抓着黑虎的绒毛不放。也许是发现了黑虎对金乌的亲近，燕真现在也没那么抗拒她了，定定看了金乌片刻后，女孩张开嘴，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啊啊”声。
金乌顿时犯了难，要说人言和兽语，她都能听懂，可被灵兽养育过的孩子说的算是什么话？这里有人能听懂没有？
还真有。
“燕真说，她听见这上方有说话声。”却是燕行慢悠悠开了口。
众人都看了过去。
“这是怎么听出来的？”阮长仪满脸惊奇。
“在下毕竟算是燕真兄长。”燕行轻描淡写，并不多解释。
“有说话声？”金乌狐疑地抬头看，又瞥了眼正在舔毛的黑虎，“要是有人，黑乌不应该察觉不到。”
何况还有这么些修士，哪个不比四五岁的小姑娘耳朵灵？
可与此同时，金乌也想到了燕真之前一直盯着王小桂兄弟的事了，好似真能发现两人的异常。
“上去瞧瞧不就知道了？”昆五郎抱着胳膊道。还不等众人有所反应，他脚尖一点，瞬间飞身而起。金乌只觉眼前一花，定睛再看时，那人已经稳稳立在了一簇灌木顶上，脚下仅仅踩着两条幼枝。那枝干不过草绳粗细，连只小雀儿落在上头都要晃上一晃，那人身形却纹丝不动，脚下枝干也只微微弯曲，一点没有要折断的感觉。
“灌丛间有被斩断的枝条，”昆五郎左右看了看，对底下人道，“还有人走过的脚印。”
“看来是这条路。”金乌道。
难怪要由人领着走呢，谁能想得到这居然也是上山的道？
不过让他们走起来就简单多了。
几个修士根本不用走的，召出飞剑一眨眼就上去了，还能顺便再带一个不会御剑的人。黑虎与铁虎更是直接冲进了灌木丛里，一真一假两只虎都同样莽撞，凭着矫健身姿三步两步跳了上去，像是比着谁动作更快一样，闷着头只管往上冲，最后竟然比御剑的还领先半个身子。
金乌和阮长仪两人在后面看得心惊胆战，一个生怕树枝刮伤了黑虎皮毛，一个心疼铁虎的甲片要被划花了，就这么提着一颗心看着两只猛虎跳上了坡顶，最终来到于养描述的那处山坳。
先前的满目苍翠到这里便不再蔓延，众人眼前是空荡荡的一片平地，泥土是极深极深的墨色，黑中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