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谷主是听裴仙师说的?”燕行这次倒没有装傻,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想来,谷主也当知道在下的条件。”
“那是你和裴岚的条件,不是和我的。”
燕行眉头微挑:“依谷主所见,在下应当另换条件?”
“要让我来说,当然是没有条件最好。”金乌眯了眯眼,“别忘了,东西可不是你的。之前还能说是先到者得,可现在人家后人都找上来了,认出是自家先祖的手笔……你这东西拿的,可谓名不正言不顺。”
“如此听来,倒像是在下的不是了。”
燕行被她这么一通胡诌,还能面不改色地顺着说下来,只轻飘飘顶了一句,“所幸在下早已完璧归赵,否则岂不是成了谷主眼中的小人?”
金乌一愣:“什么时候?”
那人微微勾唇,看向了她身后。
金乌扭头就对上了一双翡翠色的竖瞳,原来是黑虎悄悄带着小燕真跟过来了,仰着虎脸好似听得认真,一边用尾巴环住燕真,不让她乱跑。
昨天夜里乱哄哄的,金乌念着裴岚的伤势,又担心燕真没人看顾,偏偏黑虎还总来黏她,她索性让黑虎陪着燕真去了。结果一人一虎相处得还不错,小女孩真就搂着黑虎睡了一夜。
这倒是金乌乐见的,只要女孩别跟燕行走得近,跟谁亲都不差。
“你该不会要说,燕真就是你从山洞里带出来的?”金乌拍了拍黑虎的脑袋,不动声色地往它面前挡了挡。
“这般说道也未尝不可,在下确是在山洞内遇见了她。”
按照燕行的说法,他有段时间因族内出事,中断了对机关的研究。多年后再回来时,竟然发现山洞里有了别的住客——一只重伤的豺狗,一个瘦弱的小孩。
豺狗浑身是血,眼看只剩一口气了;小孩虽然蓬头垢面,但精神尚可,手边有吃剩下的半只生鸡,身上甚至还裹着一张野物皮毛。见燕行靠近,小孩四肢贴地,脊背弓起,把那豺狗护在身下,冲他发出了野兽般的吼叫。
燕行见状,心下好奇,看小孩十足野性,难不成竟是被那豺狗养大的?
他觉得有趣,横竖不费什么事,便留了些伤药和饭食,仍由这一人一豺以山洞为家。
“那豺兽呢?”金乌也不提他之前扯过的谎,什么叔父在山下捡到的孤女。她更想知道那只三尾豺后来怎么样了。
“伤势稍缓便独身离开了。几日后,在下才在山中寻得一豺兽残骸,连同两具白衣尸骨,四周不远另有兽骸若干。”
“然后你就把尸骨摆到了一起,布置在阵眼上?”
“阵眼?”燕行一眨眼,面露无辜,“在下并不清楚阵眼所在,只是看尸骨身下有翻动痕迹。”
他说是就是吧。
金乌已经习惯这人藏头露尾的做派,当下也不跟他多耗,只挑着紧要部分追问:“那豺兽是怎么受的伤?”
山林间打斗的痕迹,染血的毛发,断尾和残骨……
“瞧着……似是锐器所伤。”
那就是了——这些白衣人不仅有意破坏阵眼,似乎也在追杀豺兽——可是为什么?从南疆来的灵兽,早五六年前就躲进了山林,能跟这群白衣人有什么冲突?
当年纳舒身死,豺兽不久就带着她的孩子离开守林村……难道是因为察觉了村民的异常,才从不现于人前?
可为什么不索性离开这一片,往南疆去呢?
金乌才刚觉得守林村的谜团揭开了一点,跟着就发现底下还是一团乱麻,纠来缠去的找不到头。她甚至开始怀疑,纳舒千里迢迢跑到守林村来,当真是为了一个负心汉?
这点怕是要回到南疆才好细查了。
“还有呢?”金乌突然道。
“嗯?”
“山洞里原本的东西!”金乌看了眼天色。此时天光大亮,众人也都走动起来,接着处理昨夜未完之事。院墙下站定的两人在当中格外显眼,时不时就有人瞥来目光。
时间不多了。
燕行这才恍然,对燕真招了招手。小女孩从黑虎身手探出半个身子,犹豫了一下,表情虽然带几分畏怯,可还是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
金乌慢慢拧起了眉,却没有阻拦,只觉得燕真和那于管事对待燕行的态度都古怪得很,好像怕得不行,又偏偏有几分依赖。特别是于养,要不是他亲口说了药是村长给的,金乌都怀疑燕行才是给他下药的那个。
女孩在燕行面前站定。
燕行含笑投以赞许的目光,俯身伸出了手。
而小燕真紧紧攥着手,嘴唇抿了又抿,最终还是在他的注视下抬起手来,依依不舍地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他掌心——是那两枚银符。
“山洞内诸多礼器皆为药矿所铸,唯有一物不同。谷主不妨猜上一猜。”
“是这银符?”金乌盯着他手里的东西,脱口而出,很快却又改口,“不对……是万慧盘!”
那么多东西,他偏偏把字条夹在万慧盘的缝隙里……金乌还以为他是为了引自己注意,才故意放了个南疆物件进去。
“金盘内有夹层,刻槽之下,便藏着此物。”燕行把写着“格木舒”名字的银符还给了燕真,另一枚则递到了金乌跟前。
金乌闻言,下意识探向了腰间的储物囊,却又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万慧盘怎么会和那些东西放一起?”她想不通。既然矿材不一样,那就不是给虫子准备的,本身却是用于南疆祭典的物件,意义非凡。它出现在那里,怎么想都让人心里不舒服。
“许是如石片、机关一般,皆为那位前辈留于后人之物。”
既是阮家先祖,怎么不留他中原的物件,留个南疆的东西算什么?再有机关也做成了玄坛山君的模样,兽王对南疆同样意义非凡;还有万慧盘里的银符……
金乌接过银符一看,果然就像裴岚说过的,表面磨损得厉害,大部分花纹和字都快磨平了,只有最后几个字符还能依稀看出来。
而那个写法——是她家族的姓氏!
南疆人取名字与中原有很大不同,通常名在前,姓在后。而且这个姓并不固定,有时与父母一致,有时却是从上一代名字里挑个好听的字,就这么缀在了后头,以示传承,可以说随心得很。
就拿她的名字来说,金乌,在中原人看来是跟了她爹金玉轩的姓,但她的同胞妹妹叫辛乌,两人其实都姓“乌”,是随了母姓。
而为了彰显谷主一支传承特殊,嫡系血脉皆需沿用初代谷主的姓氏,南疆其他人则会避免使用“乌”这个字为姓。
因此,这枚银符的原主人很可能是她的先祖。
阮家先祖藏了一个万慧盘在山洞里,而万慧盘里又有她先祖的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