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往前,金乌的眉头便拧得越紧。
“绝不是妖兽的缘故。”她笃定道,“无论多强大的妖兽,都不会让这里变成一片死林。”
秦直不解:“为什么?”
“一是没有必要。妖兽虽有圈分领地的习性,但需要驱逐的是势均力敌的对手,而不是猎物,通常不会把所有的鸟兽赶尽杀绝,否则它们自己也没了食物。敬畏强者,容纳弱小,这是百兽的生存之道,也是平衡之理。”金乌沉着道,“二是太干净了。你们发现没有,这一路走来,周围连飞蚊蝇虫都没见着一只……这可是在深山密林里!”
裴岚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蝇虫无智无识,不比鸟兽可感知妖气,是以……”
“这里怕是有更大的事,可……”金乌接上了他的话,“能是什么呢?虫子虽小,但就算碰上天火山洪,也未必活不下来,何况外头人根本没听着动静,奇怪……”
裴岚忽然抬头,朝西面望了望。
金乌一顿:“怎么了?”
“方才有一瞬,我感应到了佩剑所在。”
“是柳帆他们把阵法破了?”秦直猜道。
裴岚不置可否,默念口诀尝试召来佩剑。
几人都配合地停下脚步,等着他的结果。倒是那个叫贾畴的,从最开始就是一副局外人的漠然模样,不知不觉便走在了众人身后,隔了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只在裴岚提到佩剑的时候,撩起眼皮看了看这边。
随即,他眯起双眼,直盯着西面天空,沙哑着声提醒道:“有东西来了。”
飒飒——
风声破空,一抹湛然银光从林间掠出,径直朝裴岚的方向飞来。
在它身后,是成千上万只密密麻麻的飞虫紧随而来,形同乌云,遮天蔽日。
众人表情俱是一变。
“老天——那是什么东西?”秦直满脸骇然,“合着虫子都在那里了?”
“别管什么,要过来了,先挡住它们!”金乌说着,一闪身就护在了黑虎前头,试图用术法驱赶虫群。
几乎是同时,裴岚也有了动作。只见他两指掐诀,空中的飞剑霎时急急转了个弯,悬停于众人前方。下一刻,灵力的光华自头顶倾泻而下,以飞剑为中心,半透明的屏障凭空张开,将众人笼罩在内。
扑簌簌——
数以千计的飞虫躲避不及,纷纷撞在屏障上,又如尘雨般纷纷落下。但即使前路被挡了个严实,它们也不打算绕道,竟然就势趴在结界上,倒把这里当成了落脚点。
众人就见眼前黑压压一片,好似被拉上了厚重的云帘。金乌本来还想趁机瞧瞧那是什么虫子,结果一细看,密密麻麻的虫翅和肢体交叠着,还都蠕动不止,顿时叫她心底发毛,激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噫……也太恶心了!”
她噔噔噔连退好几步,搂着黑虎缩到了裴岚身后。
一旁的秦直也看得头皮发麻,但好歹撑住了气势。他举起佩剑横在身前,咽了咽唾沫,“那些虫子堵在这……这是做什么?”
金乌刚想摇头,就听那个叫贾畴的闷葫芦忽然开口道:“它们在冲击屏障。”
两人都一愣,再看眼前乌压压的虫影——用“冲击”来描述它们的举动并不贴切,倒不如说,它们正试图蚕食这面用灵力构筑起来的屏障!
咔嚓、咔嚓。
不过眨眼功夫,整个半圆形的屏障已完全被虫影裹住,只听得无数道细小的啮咬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再一看,灵力的光华竟然顷刻黯淡了几分,甚至有不祥的裂纹渐渐从屏障上显现。
裴岚面沉如水,一面不断地倾注灵力,一面吩咐秦直:“传讯柳帆、秦识,着他们提防虫袭,万不可让这飞虫进入城内!”
秦直一个激灵,慌忙翻找传讯符。
所幸在出发前,裴岚就下令让三方弟子带上了足够的符纸,隔段时间便要传讯互通情况,当下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
贾畴也并未闲着,掐指成诀,一团赤焰从屏障内迸发而出,灼烈的火舌卷进虫群中,霎时将遮天蔽日的黑幕撕开一道口子。
不等金乌施令,黑虎抓住时机,恰恰好呼来一阵狂风,正卷在那团赤焰上。风助火焰,火借风势,顷刻窜成一面齐人高的火墙来,硬生生将虫群逼退数尺。
“不对,”金乌皱眉,“它们居然不怕火!”
——连几人都感觉到了翻涌的热浪,可火焰仅仅是在飞虫的甲壳表面留下一抹焦红色泽,竟不能损它们分毫!甚至它们还能照常扇动翅膀,如流箭般穿透火墙,再度冲向屏障!
黑虎一声长啸,引着狂风打乱了虫群阵型。这一招成效显著,绿豆大的飞虫如何也越不过劲烈的风势,暂时是被困在了风墙外不得寸进。
秦直有些惊魂未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看着已经修复如初的屏障,不敢相信刚才那里竟然被几只虫子啃出了裂痕,“连灵力都能吞噬,这还是虫子吗!”
裴岚双眉紧锁:“只怕林中异常皆因它们而起。”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黑乌总不能一直困住它们。”金乌和黑虎的神情一致,都紧紧盯着风墙内的虫群,满脸严肃,“连屏障都能咬开,咬死几个人再简单不过了。野原上的蚁群吃空一整头牛用不了半盏茶,何况这东西一看就不吃素!”
“你再用灵火试试?刚才说不定是没烧透。”秦直对贾畴提议道。
“且慢。”
裴岚却是制止了两人。他抬眼朝空中看去,只见几点黑影从西面群山间掠出,以极快的速度向此处靠近。不多时,众人就都听见了扑棱棱的振翅声。
金乌眯眼看了一会儿:“好像是那几只怪鸟?”
怪鸟速度不减,径直扑向虫群,嘴里发出了悠长而奇异的鸣叫——不似寻常鸟鸣,更像是某种羌笛,或者说大风吹过中空石器发出的声音,呜呜的。
秦直惊道:“是老伯说的那种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