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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少妻

大概是上次在金乌跟前丢了脸面,巴农这回可乖觉多了,老老实实过来给几人作揖。见礼过后也不多说,只提自己是来查看供礼有无遗漏的,拱了拱手便领着人退下了。

阮长仪先前不在,看他一身中原富商打扮,还以为是商队的人,就客气着回了礼,后来听金乌说起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家送了这么多金银财物啊。”阮长仪看着地上整整齐齐摆了两排的金漆木盒,面露愕然,“他是中原来的,也这么虔心供奉大巫?”

金乌撇撇嘴:“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显摆自己有钱来了。”

她对巴农从来没什么好脸色,这里头还有一个原因。

巴农原来哪有这么阔绰,就是在商队里打杂的,刚来南疆时身上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他岳家倒是富裕,岳父阿瓦怀着一门酿药酒的好手艺,几乎所有中原来的商人闻见那酒香,都争着要买上几坛带回去。

阿瓦也不藏私,见女婿动了心思要学,他也就倾囊相授。

只是酿酒简单,想找到泡酒的灵草却不容易。他家用的灵草都是一只小鼯鼠从山上叼回来的,阿瓦早年救过受伤的小鼯鼠,鼯鼠康复后,隔三岔五就要送点灵草灵果到他家门口报恩。

但那点东西泡的酒,寨子里的人都喝不够,更别提往外卖了。

阿瓦没什么野心,银钱够用就行,好酒要当然留给自家人享用,商队出的价再高,他也不大稀罕。

——巴农却惦记这份生意很久了。

他想自己上山摘灵草,但那些东西多长在峭壁高崖上,也就是鼯鼠飞来飞去的好摘下来,换成别人,认不认路另说,稍不留神就要送命。

他又想驯化这只鼯鼠天天送东西来,却被岳父阿瓦制止了。灵兽自己报恩是一回事,他们挟恩图报又是一回事。再说鼯鼠做这些也不是全无风险,那是在跟别的灵兽抢吃的,抢不过怎么办?遇上天敌又怎么办?

这种靠灵兽牟利的事,阿瓦不愿意做。

但寨子里其他人未必不愿意。

巴农就忽悠了一些心思活络的年轻人,声称自己精通药草培育的法子,只要有了完整的灵草根苗,他就能把东西种起来,再大量酿酒卖给中原商队。到时候赚了大钱,兽谷人人都能过上穿金戴银的好日子。

那时中原和南疆的商路不像现在这么通达,生意往来也有,却未成规模,兽谷也远不及今日富庶。于是巴农这番话当真吸引了不少年轻人,天天跟着他上山找灵草。

木吉的阿爸和舅舅也在其中,结果出了意外。那天同行的八人,有五个都摔下了山崖。

听回来的人说是巴农先失足滑下去的,就为了够着一株玉髓兰。木吉的阿爸眼疾手快,拽住了他的胳膊,其他人也赶紧帮忙,一个拉一个,使劲把人拽了上来。

众人刚松了一口气,谁曾想那山崖尖尖经不住折腾,竟然断裂开来!

原本趴在断崖上救人的那几个年轻人来不及跑,就这么掉了下去,尸骨无存。而巴农一心想着要把玉髓兰的根苗趁着鲜活栽起来,竟然连看也不看,撒腿就跑回了家。

灵草是种活了,药酒生意也做起来了,那五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虽然巴农过后就上门赔礼请罪了,态度还算诚恳,可他当时的表现还是被传了出去。他岳父气得不轻,自觉无颜面对丧子的乡亲,最终郁郁而亡。阿瓦的闺女伤心不已,加上对逝者同样歉疚难当,不久后竟然留下一封遗书,离开家门不知所踪。

巴农倒是靠着阿瓦传授的手艺,还有间接致那五人丧命的灵草做起了生意,日子越过越火红。虽然逢年过节也会给那几人家里送点银钱,但并非所有人都领他的情。木吉的阿婆就宁愿日子过得苦一点,也绝不把那件事轻飘飘地揭过去。

“巴农阿伯和别人说,是大巫教会的他怎么种玉髓兰哦。”

木吉忽然开口道。

在场三人都看了过来,金乌接着问:“他和谁说的?”

“好像是前两天……有个祭司阿叔跟他说话,我放供礼的时候听见了。”木吉挠着头,努力回忆道,“阿叔问他为什么今年送这么多东西,巴农阿伯说,今年他又梦见大巫了哦。有了大巫的保佑,他才遇见一个好姑娘。”

“真的有人梦见大巫?”阮长仪好奇地看金乌。

“说是这么说,真真假假的谁知道?有的是胡说八道往脸上贴金的,以前还有人说自己是大巫转世呢。”金乌不以为然,倒是更关心另一件事,“巴农说的姑娘,是他身边那个?”

木吉点点头:“嗯嗯,是沙兰朵姐姐。”

“沙兰朵?那个穿蓝白色衣服、戴纱帽的是沙兰朵?”金乌两眼都瞪大了,拔高声音问道。

昆五郎干咳两声,示意旁边的人要看过来了。

“是……应该是吧……”木吉好像被吓着了,小小倒退一步,自己也不太确定了。

“怎么了?”阮长仪不明所以,“听着是个南疆姑娘?”

“就因为是南疆的才不对劲。沙兰朵以前爱笑爱闹的,满大街逗灵兽疯玩,怎么可能是这个藏头露尾的忸怩样子,而且……”

只听木吉的称呼就知道问题所在了。

巴农阿伯,沙兰朵姐姐。

“沙兰朵今年才……十七吧,巴农都四十多了!”金乌满脸不敢置信,“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她往那边扫了一眼,巴农不知何时已经带着人离开了。她就拉住附近的寨民挨个打听了一番,才勉强拼凑出事情的经过。

原来是半年前,沙兰朵的家人都死于魔族刀下。小姑娘乍逢大变,天都塌了,是巴农平时送衣送食,多有关照,渐渐让小姑娘把他当成了依靠,后来不知怎么,这份依靠就变了味。

竟然还是小姑娘先提出的要嫁给巴农!

巴农这时倒是正人君子了,说他感念原配娘子的情谊,不能负她另娶,还劝沙兰朵别犯傻。可小姑娘鬼迷心窍一般,就认准了巴农,两人拉拉扯扯几个月,最后沙兰朵就这么没名没分地跟了巴农,还自愿为他做中原打扮,学着汉人的大家闺秀那样小步小步走路,出门在外裹得严严实实,一寸肌肤也不露。

说来倒有意思。

当年巴农娶了南疆姑娘,给自己改了南疆名字,做南疆打扮。现在他讨的也是南疆姑娘,却变成了对方为他改容易貌。

“这不是趁人之危吗!”金乌呸道,“兽谷对伤兵和亡者的家人自有补贴,吃穿用具都照顾到了,要他在这里充好人!怕是早想着吃天鹅肉了吧,呸!”

“可是……巴农老爷不光是给沙兰朵送东西,所有家里有伤亡的,他都自掏腰包关照了好多,也不要回报……但只有沙兰朵想着要嫁给他。”被金乌拉住打听的那人有些茫然。

金乌这才发现,巴农如今在寨子里的风评竟然渐渐好了起来。至于沙兰朵,大家开始还在劝,后来觉得她可能真的在巴农长久的关照中渐生了情愫,而且小姑娘还执拗得很,大家劝不动,只能由她去了。反正南疆在婚嫁情爱这些事上随心得很,喜欢了就大胆说,爱上了就在一起,等到不喜欢了、过得不好了再分开找下一个就是了。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也不会在乎那人成过几次婚。

至于沙兰朵的转变,大家只当是她家里出了变故,性情难免受影响;加上想讨心上人的欢喜,换换打扮也情有可原么。

“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金乌听完就没了逛下去的兴致,“一个活生生的人,真能为了另外一个人,把自己完全变了个样?”

阮长仪和昆五郎对视一眼。

“可能有吧……但这事确实有点奇怪。就算巴农关照她再多,可年纪相差这么大,最多把人看作可靠的长辈吧,怎么会喜欢上呢?”阮长仪拧着眉头,也想不明白。

木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听不太懂大人们的话,却也安静听着。

昆五郎不经意和他对上了眼神,忽然想到什么:“他不是还说了,因为有大巫保佑,他才遇到这姑娘。”

“大巫……”

金乌垂下眼帘,沉吟半晌:“还是得谈谈,我让辛乌私下把沙兰朵约出来吧,她们以前关系好。”

才说着,就见辛乌从远处急匆匆过来,手里还拿着两张信纸。

“怎么了,是有急事?”金乌迎上去。

“阿姊,仲裁院送来了帖子!”辛乌脸上有焦急,还有困惑,更多是不知所措的茫然,“说明天就有他们的人到兽谷来!”

“谁?!”

“仲裁院?”

金乌和阮长仪同时讶然道。

“怎么突然过来,还这么急?”金乌嘀咕着,把两张帖子都接过来看。

第一张是仲裁院的,打头就是独角青目的獬豸纹章。帖子上说要共商南疆未来大计,明日一早即来拜访,落款是仲裁院司法,归真。

下一张却是梓城送来的,打头是雁隐祥云的纹印,却不说有什么事,只说明日清晨拜访,落款是裴岚。

金乌盯着熟悉的字迹,眉头渐渐拧了起来——裴岚要来就来,写什么帖子啊?还有仲裁院,这是要玩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