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里头封印上了,破不开。”
无论昆五郎如何尝试,用剑劈、用灵火烧,几乎将附近的花田都夷为了平地,唯独那看似轻飘飘的雾气愣是纹丝不动。到最后,昆五郎也只得皱着眉头暂且放弃。
“是那东西保命的手段吧。越难打开,越说明它怕了,只能当个缩头乌龟。”金乌同样拧着眉,“就差一点……说起来,那颗珠子呢?”
“不在裴道友手里?”昆五郎一愣。
几人看向裴岚,见他缓缓伸出了右手,还以为东西真被他拿了,都盯着看。结果那掌心摊开来,其上分明空空如也。倒是黑虎慢悠悠踱步过去,把下巴搁在了他手上。
“别闹。”
金乌揪着虎耳朵要把它拉起来,黑虎却晃晃脑袋,嘴巴一张,从中吐出一枚血红的珠子。那表面已经被獬豸神力腐蚀去了一层,坑坑洼洼的,里头的红絮也黯淡不少,只有些许液体还在微微淌动。
“又在地上乱捡东西!”金乌好气又好笑,在那虎头上轻轻一敲,不过这次还多亏了它机灵,否则这东西要是留在了巨眼那里,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样的事。
“此物不可留。”裴岚攥住那枚珠子,看了归真一眼。
归真才收起银针,垂眸略一思忖便点了头。
裴岚掌间就又燃起了青色的火焰,将那珠子裹住了,烧得噼啪作响。金乌见他竟然又动用了那份力量,心下着急,却也劝不得,索性抓着他的胳膊,把自己灵力渡了过去。
裴岚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她,嘴唇微动,但终究没有阻止。昆五郎和归真见状,自是上前也助了一份力。在几人的灵力补充之下,裴岚掌心的青焰顿时烧得更盛,只听那珠子发出“咔嚓”两声,终于抵不过獬豸至刚至正的神力煅烧,从中裂作几瓣。
里头淌动的“神之血”,就这么在火焰中生生烧干了。
金乌又听到了那尖利无比的叫声,隔着一段狭长的甬道,仍然刺得她耳朵生疼。
她下意识看向甬道的入口,“洞口的雾气——是不是淡了?”
还真是,随着那颗血珠子渐渐化为灰烬,堵在灵树根系当中的浓雾肉眼可见地淡去了不少。昆五郎当即抬起佩剑,给那封印又来了几下。
“的确变弱了,可还是破不开。”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剑气被回弹过来的力度,道。
“既然血珠被毁,它的力量跟着就削弱了,那如果把预言里其他什么神之剑、神之心也都找出来毁掉……”金乌说着,看了看裴岚。
裴岚的视线却转向了归真。
归真只是盯着那头氤氲的血雾,一时并不言语。
金乌见状皱了皱眉,转念却想起什么,“你怎么会随身带着那东西?”
而且还不是路上偶然得了的,显然是在守林村事毕后,他们循着传说找到了“神之血”,却压根没想着找个地方存放,而是径直就带到了南疆来。
“你们早料到了这一出?”
“谷主的当务之急,不该是刨根问底罢。”归真却不答,只对着金乌身侧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那里正有十几个青壮寨民举着火把兵器赶来,身后还跟着灵兽和几具偃甲,大概是被他们试图破除结界的动静引来的。
“你们没事吧——”
阮长仪坐在偃甲上,远远朝几人招手。
眼看人群转瞬就到了近前,金乌顿了顿,迅速调整了神色,目光在面露担忧的兽谷众人间扫了一圈,沉声道:“巴农私下饲养邪物,残害同胞,乱我兽谷,现已畏罪潜逃——马上传令南疆各部,全力追缉巴农,凡是与他有过往来的中原商队,都先扣下留待查问。”
“还有,即刻封锁灵树周围一带,任何人不得靠近。”
……
这事处理起来比守林村那时复杂得多。
首先灵树的根系不止在兽谷底下,还涉及数个灵兽族群的领地,更蔓延到了其他部族的寨子里,别说完全封锁,就是要派人驻守都得好一番交涉。金乌身为谷主少不得出面,最终商议之下,由兽谷、灵兽、其余部族三方分别择定人选组成巡守队,轮流警戒。一旦发现血眼珠出现,立即上报处置。
再就是从其他根系上开了口子,每天用火烟往里熏蒸,以期能除了里头的东西。但这么着能有多少作用不好说,有血雾凝成的结界始终笼在那一片根系里,想必巨眼还活得好好的,只等着恢复元气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先前幸存的被寄生者——原巡山队的古沛、东茂、黑鹰和灰狼,以及后来中招的于密、巫医和少女,都醒过来了,只是双目尽失,人也大病一场。
据巡山队的两人回忆,当时他们正在巴农家的走廊上值守,忽然听屋里扑通扑通几声倒地的闷响,刚推门进去查看情况,两眼就是一黑,跟着就看巴农带着人跑了。身后有同伴好像在嚷嚷什么,队里的灵兽也有些躁动,可他们就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好像眼里只能装下逃走的人影,别的都想不起来。就这样,他们一路追到大巫坛前,看到的却是魔族在屠杀寨民的景象,于是自然向他们眼里的“魔族”进攻而去……
其他几人的说法也大差不差。
他们的记忆、神志,甚至听觉触觉都是正常的,只不过“看见”的景象与实际出了偏差——就好像被自己的眼睛故意欺骗了。偏偏“眼见为实”,亲眼所见的事总是最容易叫人相信,也最快让人做出反应,那时大巫坛前也混乱一片,闹起来更让人分辨不清,才有了他们攻击同族这事。
现在虽然失了双眼,可人反而清醒了,回想起来仍然后怕得很,更庆幸没有真伤到手足同胞。至于同样被寄生却没能留住性命的人或灵兽,众人提起来惟有扼腕长叹,自是好好打理了后事,只等抓住巴农,查明一切,再还他们一个公道。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沙兰朵了。这姑娘身体倒无大碍,只是被打晕了,又在火场吸入太多烟气,足足两天才醒过来。或许巴农对她还存着几分恻隐之心,也或许她跟着巴农时日尚短,巴农还不及下手,沙兰朵倒没有被血眼珠寄生,也对那些一无所知。
不过,在和那人分开以后,特别是得知了害死人的血眼珠很可能和巴农有关后,她倒有点冷静下来的意思了。虽然不相信自己认定的情郎会养育那邪物,甚至闹着要找到他问个明白,可至少十分配合着交代了巴农平时的人情往来、行踪等。
尽管她知道的不多,但结合多处查问的线索,金乌渐渐也理出了头绪。
——巴农有自己的商队。
他早期还要靠着中原来的几支商队做药酒买卖,后来仿佛找到了自己的门路,跟人协力组起了自己的商队,别的生意都不做,就为了把他的药酒送到中原去,说来倒跟镖师似的。按其他商人的说法,巴农的人马自有一条固定的路线,应该是跟某位或者某几位买家有着长期往来,才拒了别的生意。有商队说在锦城看见过他们,也有说在去廉州的路上遇见过……这就不能不叫金乌几人起疑了。
廉州。
天涯海角的传说,依稀就指向那里。
而巴农就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即使金乌当晚就知会了南疆各部封锁大路,即使黑虎也以兽王身份遣派了南疆百兽追查他的行踪,可仍然一无所获。
——这已经是巴农不知去向的第四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