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溪流边,秦舒窈苏醒过来。
阳光照在她脸上,她一时之间竟无法睁开眼睛,直至一道黑影替她遮住了亮光,她终于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启澜!”
秦舒窈看着陈启澜胡子拉碴的脸,她艰难抬起胳膊,抚摸着丈夫满是伤痕的脸庞。
“你可真讨厌!”
她笑着说道:“你怎么像个跟屁虫呀,为什么非得跟着我?我想甩开你都不行,好烦呐!”
“你烦也没用,反正我就是赖上你了,秦舒窈,这一辈子,你都休想甩开我,就是死,咱们也得埋在一起!”
陈启澜的体力已经枯竭,他和秦舒窈一起靠在树干上,看着东升的旭日。
“这个时间点,你四哥他们应该已经回到国境线以内了。”
秦舒窈靠在陈启澜肩上,像是在梦呓。
“启澜,你信来世今生吗?”
“我信!就像你说的,上一世时咱们没有在一起,很遗憾,很痛苦,所以上天给了我们重新来过的机会,这一次,我抓住了你。”
陈启澜紧紧攥着秦舒窈的手说道:“我再也不会松开你了!”
二人喝了一点泉水,又吃了些干粮,秦舒窈勉强恢复了意识,却也无法站起身来。
陈启澜就背着秦舒窈一直走。
他依靠太阳辨别方向,朝着祖国所在的方向前进。
就算是死,他们也要死在距离祖国最近的地方,化作鬼魂,也要守护着国家的疆域。
为了不让自己昏死过去,秦舒窈趴在陈启澜背上,絮絮叨叨说着自己前世的经历,说着自己这一世为了拯救陈启澜做出的努力。
“你骗了大舅哥五十万,他刚一提钱,岳母就骂他爱钱如命,还说大不了她替你还钱,大舅哥就不敢说话了。”
陈启澜的嘴唇干裂渗血,他身上的伤口也在渗血,早已染红了军装。
可他还在继续往前走,还在与秦舒窈说着话,让她保持最后的清醒。
“岳母真是个有趣的人,看似病恹恹的,实际上厉害得很,岳父一定很惧内!”
秦舒窈便笑。
“惧内不好吗?”
“惧内当然好了,我就是个惧内的人,在我们七连,所有人都知道连长是个怕老婆的胆小鬼,但我不在乎!”
陈启澜咧着嘴笑,脚步一阵虚浮,他和秦舒窈重重摔倒在地。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艰难背起秦舒窈继续前行。
“我小时候,我妈总对我说,真正的男人一定是怕妻子的,怕妻子不是丢人的事,这是幸福。”
“以前我不懂她的话,可现在,我懂了!”
在小镇那段日子,是他人生里最幸福的时光,他死而无憾!
往前没走几米,陈启澜再次摔倒在地。
他不向命运臣服,咬着牙再次背起了妻子。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摔,到最后,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耗尽,陈启澜与秦舒窈双双倒在了一棵高大的木棉树下。
木棉花开得如火如荼,地上落满了鲜红的花,秦舒窈和陈启澜躺在花的海洋里,他们用尽最后的力气拥抱在一起。
“启澜,与你在一起,我一点都不害怕!”
秦舒窈枕在陈启澜胳膊上,轻轻吻着他干裂的唇,她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这里依山傍水景色如画,木棉花是她的婚纱,这一场双双奔赴死亡的花嫁,无比浪漫。
“秦舒窈,我爱你!”
在昏迷的瞬间,陈启澜与秦舒窈十指交缠。
这一生,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死亡,也没有将他们分开……
章羽堂等人一路往前行,可却没有任何发现。
“原地休整半小时,之后接着找!”
大家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喝水吃干粮,分析着秦舒窈和陈启澜可能出现的地方。
秦姿身体本就不好,她靠在树上吃着干粮,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亲家母!亲家母!”
有一道温柔的女声在呼唤着秦姿,让她猛然睁开了眼。
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她穿着旗袍摇曳生姿,鬓角还别着一支火红的木棉花。
“亲家母,是我呀,我叫陆沐雪,我是启澜的母亲!”
秦姿一愣,随即忍不住抱怨。
“你儿子做的好事你都知道了吧?他拐了我女儿!”
陆沐雪赔笑,好声好气道歉。
“是,都是阿澜的错,回头我让他爸爸好好骂他一顿,你们别气了!”
陆沐雪握住秦姿的手说道:“现如今,咱们还是先救救两个孩子吧,你跟我来,我知道他们在哪里!”
秦姿被陆沐雪带着飞了起来。
她越过繁茂的树林,跨过潺潺流动的小溪,最终,看到了一片火红云霞。
在那云霞之下,躺着一对人儿,木棉花像是一床喜庆的锦被,盖在了他们身上,像是婚礼的洞房花烛夜。
陆沐雪哀求着秦姿。
“这俩孩子经历了上一世的遗憾,这一世走到一起不容易,求你救救他们!”
秦姿说道:“那是我的女儿,我当然会救的!”
“那就好,你记住路线了吗?要快,一定要快……”
不知为何,陆沐雪的身影在上浮,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消失在秦姿视线里。
秦姿忍不住大喊。
“喂,陆沐雪,你先别走啊!”
“妈?妈?”
“阿姿!阿姿你醒醒!”
……
一阵剧烈的摇晃,让秦姿猛然清醒过来。
她睁眼,哪里还有陆沐雪的影子,只有一脸紧张焦急的丈夫和儿子。
“妈,你做噩梦了,怎么一直喊着陈启澜母亲的名字啊?”
章淮海与陈启澜一道执行任务,所以知道陈启澜母亲的姓名。
此刻母亲在睡梦中一直叫喊,让他不觉有些紧张,毕竟,陈启澜的母亲去世很多年了!
秦姿的脑海里像是有一幅地图,直直指向秦舒窈所在的木棉树下。
她猛然站起身来,脚步踉跄往前走,有些语无伦次。
“我知道了!我应该好像知道小幺在哪里了!一定是陆沐雪在给我托梦!”
章羽堂想要抓住妻子的手,可她的劲儿那么大,轻松就甩开了他。
章淮海愣了愣问道:“爸,我妈她……这是怎么了?她怎么往反方向走了?”
章羽堂沉了沉眉眼,片刻下定了决心。
“我信她,走!跟着你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