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德公公眼观鼻鼻观心,“这是圣上的意思。”
“本世子还……”
话还未说完,被一声响亮的女声打断。
“表哥!”
容清公主一袭桃粉开襟百褶流苏长裙小跑过来,额头上的碎珠饰随着脚步晃荡,携着一股香风停在晏时荆跟前。
“表哥终于舍得进宫了!”
晏清雪扯着晏时荆的袖子,“表哥可有想我?一年不见,我变漂亮了没有?”
身后“砰”的一声传来,乾极宫的殿门被关上了。
看着眼前离他太近的堂妹,晏时荆不动声色后退了些许,皱眉道,“与你说过多次了,你怎么还是堂表不分?”
晏清雪又挪着步子凑近了一步。
自古以来从来只有嫁表哥的例子,嫁给自己的堂哥是要被笑话的。可她对晏时荆实在是喜欢,真实是想要嫁给他的那种喜欢,喊堂哥喊不出口,喊表哥就亲切多了。久而久之就喊习惯了。
晏清雪俏皮地撇了撇嘴,“喊这么多年了改不了口嘛。”
“反正我是公主,想怎么喊都可以,没人敢笑话我的!”
“表哥在这站着干什么?去我殿中坐坐呀!”
晏时荆刚想拒绝,疾连却突然在他身边出现。
给容清公主行了礼后,疾连附在晏时荆耳边低声说了句,“王府被包围了。”
晏时荆的眉头瞬间皱起。
好一个老皇帝。
他看了眼晏清雪,又看向乾极宫,“疾连,在这守着,有情况马上来找我。”
“是,殿下。”
“表哥去哪啊?”
晏清雪话音刚落,晏时荆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疾连站在容清公主身后。
方才殿下的意思他看明白了,世子在暗示他,万一老皇帝真有所动作,他可以抓着容清公主威胁。
这边连海棠踏进乾极宫之后,便感觉是扑面而来的凉意。身后的门被关上,偌大的乾极宫暗了下来,空荡的大殿只留下清冷,以及她轻缓的脚步声。
“你来了。”
声音从里间传来。
连海棠穿过重重宝石帷幕珠帘,终于在尽头一面九龙篆刻的墙下龙椅上,看见了那满头白发的苍老面庞。
连海棠跪下行叩拜礼,“民女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
皇上懒懒地看她一眼,就像看一个死物一般,“年纪多大?”
“十四。”
“十四了。”皇上冷哼一声,“倒也有这么多年了,文璇在朕眼皮子底下藏了近二十年,当真好大的胆子。”
“还有那个卫祁鞅,死之前还留了个孩子,倒是便宜他。”
听到熟悉的名字,卫祁鞅。
连海棠目光盯着龙椅上的祥纹,“卫祁鞅是何人?”
即使她知道面对圣上不该发问。
皇上也不恼,打量着她皱起的眉头,“你这终究是年龄太浅,卫是北凉皇姓你都不知。”
北凉皇姓是卫。
娘的过去真是越捉摸不透了。
居然和两国的皇室都扯上了关系,这该是多丰富的过往。
“他是你父亲,北凉的早亡太子。”
连海棠猛地抬头看向他。
卫祁鞅是她的父亲!
她虽然早就想过她不可能是连生财的孩子,但绝没想过是卫祁鞅。娘每次午夜梦醒口中最痛恨之人,竟是她所爱之人么。
为何由爱生恨,为何痛不欲生。
“若是他没有死,去年登基的新皇就应该是他卫祁鞅,而你就该是北凉的公主。”皇上冷笑一声,“不用想也知道,是朕杀了他。”
敢动我晏傅隆的女人,就是找死。
二十年前,北凉皇室派太子前往中原联姻,结世代相好。
他想着这倒也是一件好事,便让当时有名的才女文瑄前往北凉结亲。卫祁鞅竟敢把人调包,把文璇带去了北凉,而留一个冒牌货给他堂堂中原天子。文瑄该死,他卫祁鞅该死,最不该死的就是他的文璇。
连氏一族能活到现在,也算是命大。
他迟早让整个余杭给他的文璇陪葬。
皇上轻蔑地看着她眼中的惊骇。
“怎么?你恨不恨?”
连海棠垂眸掩去浓浓情绪,平静开口,“如何会恨?忠于圣上是中原儿女的本分。”
皇上微愣,目中露出欣赏。
“你倒是和那些个不知死活的文家人都不同。不愧是文璇的女儿,和她一样聪明知进退。”
皇上从龙椅上站起来。
“本还想着今天就把你们两个一起在这解决了。”
连海棠微微挑眉,所以圣上今天召她进宫就是来要她命的?那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暗中派个人在路上把她劫杀了不就更方便。
只是他说两个?另一个是谁。
“看你挺识趣,那便饶你一命。”
皇上侧身站在乾极宫里殿一面墙一丈开外,“给你看个东西。”
连海棠的目光跟着皇上的动作移动。
皇上一抬手,宫殿西侧的一扇墙竟自动移开,墙的另一边是个约摸着三丈宽的隔间。随着墙的完全移开,隔间里的东西显现出来。
隔间墙上挂着密密麻麻的画。
一整面墙全是人头画像。
但连海棠的目光瞬间就被最中央的一幅画吸引住。
画中是四个人,两男两女。
连海棠看到画中女子的那一刻就呆住了。
是娘亲!
她终于知道为何旁人一看就知她是文璇的女儿。她和少女时期的娘亲,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画卷上两位女子长得极为相似,繁重羽裳花容云鬓,绘之栩栩如生。唯一不相同的就是神情,一女子眼角微翘,嘴角带笑似是极为愉悦。另一女子柳眉蹙起,眉心微皱满是愁意。
画中左侧的男子乌发束起,环玉腰带束锦袍,一双极为好看的桃花眼上挑,意气风发。
画中最右侧那位一位男子坐于马上,身穿皮毛长袍腰部收紧,长发结辫饰彩色束带。一手挥着马鞭高高扬起,看起来肆意张狂,目光却柔柔地落在他身前的女子身上。
画的背景是空旷的草原,看不见边际。
画卷下方有小字,隔得远看不清。
留存心中多年的疑虑即将就揭开,连海棠无暇顾及其他,朝着画走过去。未曾注意到身后,皇上落在她身上的阴森目光,右手悄悄抬起,隔间的门慢慢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