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懂了就好。你也长大了,多跟大小姐学学,要学会挑软柿子捏。”
“今天的日头不错,去端盘瓜子来嗑。”
连舒妍挠了挠头,“瓜子没有了。”
“啧……”前日里刚称的十斤瓜子,白姨娘恨铁不成钢。
“你能不能少吃点?你瞧瞧人家连大小姐细腰翘臀,亭亭玉立,再看看你,一整个胖墩的!叫你多去和大小姐走动走动,学学人家怎么保持身材的!”
“你别一天到晚吃吃吃!”
娘总是这样说,听得她耳朵都起茧子了。
“哦我知道了。”连舒妍往外面走去。
“你跑哪去?”
“瓜子没了,我去买。”
白姨娘翻了个白眼,“吃你是闲不住一点,你就知道吃!”
当然得吃啊,民以食为天,不吃东西怎么能行。
刚好她馋城西老字号铺子的红烧猪脚了,还得是新鲜出炉的热乎的好吃。
奈何柳叶居的位置实在太偏,离连府前门远,离连府后门更是得走上一两个时辰。连舒妍走到大门口时,太阳都快落山了,肚子也饿了,得快些了。
连舒妍这样想着,便加快了脚步。
不防和转角处的人撞了个满怀。
好在她生的矮,撞人家胸口上去了,是个女子,倒也不痛。
抬头对上一双清冷的眸子盯着她看,是连海棠!
刚才在柳叶居议论的当事人冷不丁出现在眼前,连舒妍突然觉得有些害怕。
“你……你你干什么?”
连海棠睨了她一眼,“什么我干什么?天要黑了你匆匆忙忙干什么去?”
“我……我我去买红烧猪脚。”
“你结巴什么?”
还不是因为心虚。
连舒妍撇了撇嘴,“我饿得慌,你管我。”
莫名其妙。
连海棠懒得和这个白痴继续聊下去,绕过她回秋霜居去。
“呸。”待连海棠消失在转角,连舒妍往她的方向吐了口唾沫,“娘说得果然没错,少和妓女的女儿打交道。这么晚还打扮那么漂亮,指不定偷偷出去做龌龊事。”
这可就冤枉了。
连海棠遗传了程霜的天生浓颜,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看起来像上了妆,实则素颜罢了。
这便是连清玥从小就恨她的原因。
这样美艳的相貌,没有出现在她连清玥的脸上,就是该死。
连舒妍坐着连府的马车,往城西去。
一出了府,脑子里就全是红烧猪脚,馋得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城西铺子街是余杭有名的夜市,老陈记更是余杭有名的小吃楼。烤得滋滋作响、金黄酥脆的烤羊肉串,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豆腐脑,软糯甜香、让人垂涎欲滴的糖炒栗子,都挂着老陈记的牌子。
老陈记的红烧猪脚就是香啊!
“小二!再来一份!”
不一会儿,一个戴着白布围裙、绑着两束麻花辫的年轻女子端着盘子上前。
“这是您要的小食,小姐请慢用。”
连舒妍觉得这人有点眼熟,抬头一看。
咦,这不是马姝乔吗。
县令的二女儿怎么跑来老陈记打工了?
连舒妍认得马姝乔,马姝乔却不认得连舒妍,淡淡地看她一眼便退了下去。
“等等。”
马姝乔回头,“客官还有何事?”
连舒妍啃了口猪蹄,“县令二小姐怎么在这打工?”
这人竟认得她。
出门在外她都以别名自称,即便在学堂,她也不曾透露过自己的身份。
“挣点今年白鹭书院的学费钱罢了。”
白鹭书院是余杭最普通的平民学堂。
啧啧,连舒妍连连摇头。想不到官家女儿过得也如此磕碜,看来娘的眼光真是独到,嫁的虽是个贱商,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小二,来份烤牛排!”
门口又来客人了,“这位小姐慢用,有事再唤我。”
马姝乔揉了揉酸痛的腰。
忙了一天了。
爹虽是县令,可生活过得实在是拮据,还要供七个孩子上学堂,着实是艰辛的很。
马姝乔端着一大盘熟牛排上来,恰好听到四位中年书生正在讨论“刑赏论”,这是去年的春闱策论考题。
难怪考到中年都上不了榜。
常识性的史法都是错的。
“几位公子怕是记错了。二百四十二年由危翰林学士修订《新编大御史》中提出刑赏忠厚之至论,疑罪从轻,仁政理念是最基本的。”
一桌的人顿时安静。
方才是这个店小二在说话?
其中一个人最先嗤笑一声。
“一个小姑娘还杠起来了?”
另一个黄皮书生也发出讥讽的嘲笑,“女娃子回家绣绣花、泡泡茶得了。在这抛头露面就算了,还瞎掺和起国史大事,你懂什么大御史。”
马姝乔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你们方才说的疑罪必罚是有原则性错误的,若放在考题策论里,必定被考官除黑名。”
“你才是错的,史书上明明是那样写的!”
“那是旧版史传,烦请几位公子查阅翰林院最新发布的考察准则,自大御二百四十九年以来,无论是书面考察或是口语策论,刑法都以刑赏忠厚之至论为基本。”
“你放屁!你个打工的连大字都不识,敢和我们杠!你个文盲。”
马姝乔心中好笑。
文盲的常驻标识,说不过就破口大骂。
四个中年书生和一个女娃娃争得面红耳赤。
陈老板亲自上前来劝停都劝不住。
主要是,争到最后四个书生恍惚发现这小姑娘好像是对的。
翰林院新发布的刑罚篇好像是有这么一条律令来着……丢人丢大了,支支吾吾有点说不出话。
马姝乔却一脸平静。
史正理法,法治家国,在明史这一点上不容有误。
黄皮书生最终梗着脖子,“算了算了,我们做什么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走了走了。”
“不吃了。”
陈老板急了,“客官别和小姑娘置气啊!吃完再走啊!哎——客官——”
人已经走远了。
陈老板冷着脸回来,瞪着马姝乔,“你倒清高,你聪明,毁了我一桌客人。”
马姝乔垂头,“是我的错。”
陈老板咬牙,“你错了顶个屁用,这桌菜你买单?”
“可以用我的工钱顶上。”
“够顶个屁。你今天的工钱没了,抹桌洗碗的活都给我干了,没干完别想回去。”
“是,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