瑨王爷心中腹诽,怎么会不知道?就连海棠的脸,出现在京城那一日,估计就已经被圣上盯上了。
他身为和圣上最熟的人,不来找他找谁。
“跟我来书房吧。”
“是。”
瑨王爷走到书房坐下,顺便让人把书房的门关上。
“你应该被圣上召见了吧?”
“是,就在明日。”连海棠点头,“今日来,便是想请王爷为我指点一二。”
“明日?这也太快了。”
“你何时来的京城?”
“半个月前。”
原来也有半个月了,瑨王爷点头,那倒也不奇怪。
“王爷可知文璇是什么人?”
那日圣上问她的,她没有答。
“你就是文璇的孩子。”
瑨王爷端详着连海棠的眉目半晌,“你确实与她长得太相像了,只要见过文璇的人都能认出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文璇是我娘的真实名讳?”
文氏一族早在二十年前被灭了满门。
“所以……”连海棠目光如炬地盯着瑨川王爷,“所以,我娘就是先皇后。”
文瑄皇后逃至江南,藏于连府躲过血光之灾。
本以为瑨川王爷会惊讶于她说出的话,谁知他竟是平静地看她一眼,原谅她无知般地摇了摇头。
“一切远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竟不是么?
那只能说明文瑄与文璇是两个人,极有可能是长得相似的两个人。连海棠凝着眸子思索。
“你不必过多探究。”
“明日他应当不会为难你,毕竟现在一切尚早。”
瑨王爷看向眼前的年轻女子,还未长开的少女身躯裹着清凉冷意,身上气度已隐隐可见其父的风姿,“以你现在的地位和能力,再往后探究只平白增添痛苦。”
“毕竟上面那一位实在是恐怖如斯。”
瑨王爷走向窗边,望向窗外的参天古树,浓密繁荫遮住的是滚烫的月光,明亮得让人睁不开眼,随后似是喃喃细语般开口。
“他就像这耀眼光华,不仅拥有着凌驾于万人之上的权力,还拥有天下第一的内力真法,二十岁时就已修炼到纯阳境界,他踩死脚下的人,如同碾死一只蝼蚁一般简单,世上无人可反抗他。”
“只要他愿意,疆土山河变成一片血海不过抬手之间。”
“他要是想做什么,没有人可以阻挡。”
是有多恐惧,才会连声音都带着颤抖的意味。
连海棠看向瑨王爷的背影,凌驾于万人之上的权力?
这说的不就是圣上么。
纵然圣上长得苍老阴鸷,可毕竟有传闻当今圣上喜文墨,善兵法,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这样的一位天子,是令亲近之人都恐惧的么?
房中不再有人言,各自沉思。
良久后瑨王爷回过身来,身上的气息已经如一开始那般平静温和。
“本王大概也能清楚,时荆为何选择了你。他自小真性情,不管是出于真感情,还是同病相怜,你们日后定是要面对同一个人,这世上最恐怖的对手。”
最恐怖的对手,是圣上。
真相揭露了一角却又窥不见全貌是令人心急的,连海棠恨不得瑨王爷此刻告知她全部的真相。
而瑨王爷却看不见她的心急,继续缓缓说道,“时荆比你早知道了一些事,便更早地承受了一部分痛苦。”
“他既然选择了你,我也不好多管。明日面圣你听他的话即可,不会有大事。”
瑨王爷回到书桌前坐下,话已尽的模样。
连海棠也知道自己该走了,多问下去就不合礼仪了。临走前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世子为何事忧心?”
“不必担心,他只是知道了他迟早该面对的事实。”
“终有一日你也要面对。”
“是,民女告退。”
连海棠走出书房,打开门却迎面看见一个头凑在门头。
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这偷听,想想也知道是什么人。
“民女见过瑨王妃。”
“哎。”面色和善的瑨王妃牵着她的手扶她起身,“孩子不用多礼。”
“要留下来用个晚膳吗?”
连海棠摇了摇头,“谢过王妃,今日回去还要准备明日面圣事宜,恐怕无空留下。”
“那也无事。”瑨王妃若有所思地应声,“估计你在京城也有段时日,下次再来也无妨。”
原来瑨王爷和瑨王妃都是这么和善的性子,难怪晏时荆也是生得一幅的好脾气。
就是晏时荆长得与这二位一点都不像。
连海棠走后,瑨王妃从外面走进书房,看向望着窗外走神的瑨王爷,“你这样模棱两可地告诉她,岂不是平白让人生急?”
说话说一半,她在门口听了都着急。
“就是要让她心急才好,靠自己一步一步揭开那丑陋的真相,靠自己去报仇雪恨。”瑨王爷愤愤不平,“说句反天罡的话,我倒真希望能有个小辈能够揭开这样的丑事,推翻那吃人血的皇宫!”
瑨王妃连忙上去捂住他的嘴,“说这么大声,你就不怕隔墙有耳!”
“我一把年龄了怕什么。”
“近三十年的仇恨,越积越多,想瞒也瞒不住,总有朝一日会大白于天下。”
三月十九,天下学子出闱筵宴礼。
每年三月十九是会试的出闱礼,在京城景致秀美的景山亭,学子可自行前往参加。按理来说瑨王世子身为出题人及主考官,应当赴宴,并对今年的考题作出一定的讲解。
奈何今日他却没有在场。
紫禁城乾极宫。
晏时荆和连海棠到殿外时,吉德公公已经在门外等候。
看见一黑一白的来人便迎了上来,大红的太监服似乎于吉德公公而言有些许不合身,穿在他身上一荡一荡的。
“皇上已经在殿中处理国事,连姑娘进去等候圣上亲自传唤即可。”
“好,辛苦公公了。”
连海棠踏进乾极宫的殿门,晏时荆下意识要跟进去。
吉德公公连忙伸出拂尘挡在他身前。
细长的狐狸眼低垂,嗓音尖细,“圣上只让连姑娘一人进去,世子可莫要让洒家为难。”
晏时荆停下,冷冷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