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海棠走进隔间。
直到走到画底下才停下脚步,画卷上的小字终于被她看清。
“文瑄,文尘之女,赐字沁梅。”
“文璇,文尘之女,赐字冬棠。”
大御朝开朝就废除了文人自行表字的习俗,只有在朝堂通过科举殿试,被圣上亲自选中才会被赐字。
文瑄和文璇二人,被先皇亲赐字。
再往下看去,是一栏豪放隽逸的画上留言。
“吾与祁鞅兄各携爱人之手,会于北疆蒙敕大草原。痛饮酒,疾驰马,快哉快哉!愿中原与北凉永结秦晋之好。留字,晏何胥,大御二百二十一年,北凉三世。”
晏何胥?
昨日在去瑨王府的路上,晏时荆告诉她,他爹的名讳是晏何胥,连海棠当时还觉得没必要,去见一趟瑨王爷,知道人家名字作甚?她又不敢直呼其名。
晏何胥,是瑨川王爷的名讳。
可是画中人明明不是瑨川王爷。就算画得再不像,也可以看出来这与昨日见到的瑨王爷明明就是两个人。
那为何?
她突然想起昨日那场日落,玄武门之变,皇位之争,弑兄夺位,玄武城楼上晏时荆的哽咽。
会不会眼前画卷上的四个人,都是已故之人。
晏何胥早就死了,而瑨川王爷的名讳不是晏何胥,他并非晏时荆的生身父亲。
晏时荆的爹娘早就死在了宫变之中,由当今圣上主导的一场宫变。
那为何圣上要认她看到这些东西?他的目的是什么。
鼻间有灼烧的焦味传来,隐隐还有火光。
连海棠突然感觉不对劲。
猛地回身,发现身后的墙果真不知何时已经被封闭,殿中四角处点燃了蓝色的火焰,火越烧越大,从一小簇火苗瞬间变成了火海。
传说火焰的颜色呈蓝色是代表着燃烧的能力越强,可为何……
连海棠伸手触碰已经蔓延到脚底下的蓝火。
这个火是没有温度的。
就是附着性太强了,手上沾上了一点火苗便如何也扑不灭了。蓝色火焰已经将她整个人都包围了,但是她不疼,不热,身上也没有被灼烧的感觉。
这不是火,这是什么?皇上想干什么?
“别害怕,朕想对付的不是你。”皇上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回荡在她的四周,“现在还太早,你好歹是文璇的女儿,留着还有用,朕不会让你死。”
那为何要将她困在此处?她能够威胁到什么人?
脑子里闪过一个人焦急的面孔。
她知道了。
只有除掉极为棘手的人,才需要大费周章,布下陷阱。
晏时荆!
皇上想除掉的人是晏时荆!
这火一定是对他起作用的,不行,他不能来这里,他会死的。她想大喊。
张开嘴全力呼喊,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连海棠摸了摸自己的嗓子,又试着开口,她却说不出话。
她的喉咙不知何时被人用内力封住了。
乾极宫外,疾连紧紧守着容清公主不让她走,用内力封住了她所有能动的穴位。若是待会真有变故,好歹得抓一个活的。
剧烈的火光让空气产生微微的震荡,疾连蓦地抬头看向宫殿的上方空中。
乾极宫里面某处起火了。
怎么会?圣上怎么就对连海棠下手了?
得赶紧告诉世子。
疾连运转内力,身形刚一动,周身一股大力袭来,逼迫他动弹不得。
乾极宫的殿门被打开,皇上随意地抬手,隔空掐着疾连的脖子把人拎起来。明黄色的一抹身影瞬间闪现在疾连眼前,阴鸷的老眼半眯起。
可不能让他走。
皇上手上加重了力道。这个疾连,也是个坏事的。
另一只手一抬,把晏清雪身上的穴位解了,“清雪,去把世子找来,就说乾极宫起火了。”
“我……”
可以说话了。晏清雪动了动身子,终于可以活动了。
这个狗胆包天的侍卫,竟敢挟持她!
她想劈头盖脸骂上一顿,却蓦地对上父皇凶狠的眼。
虽然说父皇平日里待她极好,可她一向害怕父皇生气时,这时候她无论说什么好话都没用。
“去叫晏时荆。”
晏清雪看着父皇狠厉的模样,心中有些担忧,他该不会对表哥作出什么吧?父皇平日里那么器重表哥。
“还愣着干什么?”
“是,父皇。”
晏清雪匆匆跑开。
皇上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随着内力越来越多的输出,空气扭曲得愈发明显,比火光的震动还要剧烈。
他的内力太庞大,疾连敌不过。
放弃一般停止挣扎,胸腔里最后一丝气息用尽,脑中混沌一片。
就要这样死了么?
可惜了,没能一辈子待着世子身边,还没来得及报答世子的救命之恩,还没来得及看见世子娶妻……这一世就这样过去了。
希望来世依旧在世子身边。
可惜世子听不见他的话了。
疾连死了。
感受到他的气息断了,皇上一拳震碎了他的心脉,防止他使诈。
把人丢出去,嫌弃地甩了甩手。
“一个小侍卫,还敢动我的女儿。”
晏时荆赶来时,正好接住了被丢出去的疾连。
疾连的颈上是被掐出的血痕,脸色青白,搭上他的腕脉,发现他的全身筋脉都被震碎了,内力暴体,绝无生还的可能。
好手段。
晏时荆把疾连放在地上,替他合上眼。
起身看向那抹明黄色的身影,终于不装了是么?终于要正式来一场生死战了是么?
纵然是死,他也要一拼。
“晏傅隆。”
这个称呼倒是陌生许久了。
“你来了?”皇上笑了笑,“这个世上也就只有你能直呼朕的名姓了,倒是有意思。”
晏时荆脸色阴沉如水,双手抬起运转全身内力于掌心。气形的内力凝成实体,周围瞬间冷了下来,连宏伟屹立的乾极宫都在隐隐颤动。
晏傅隆脸色顿时不好看。
他对晏时荆的内力还是有一点忌惮的。
他刚把半身内力做成了那殿中蓝火,现在只剩半成内力在身,这样他就算能打,也会落得一身伤。
所以他根本没打算和他硬碰硬。
晏傅隆抬手往乾极宫一指,“你是要和我打,还是先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