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圣上,天下最尊贵之人,于皇城郊外河畔偶然之中见得文璇一面。无非就是万人之中的一瞥,本不该有后续,谁知天子是出于何心思,这一面后便强召文璇入宫为妃。
文璇自是不愿,卫祁鞅更是不肯。
于是二人约定私奔,前往北凉。
彼时的文璇太过年轻,未曾意识到自己一介女子孤身一人,为了爱离开故土远赴他国,本就是一个不理智的决定。纵然逃脱了晏傅隆的眼线,可终究踏上了另一条不归路,在北凉遭遇了一生中最可怕的两年。
“卫祁鞅负了我娘?”
“不是。”连生财摇头,“卫祁鞅不折不扣是个顶好的男子,只是当时,所有人只相信眼前看到的。”
文璇与卫祁鞅二人到北凉后,便入住了北凉皇宫。
也许是晏傅隆和卫闵行早就暗通曲款,卫闵行按照晏傅隆的意思将卫祁鞅藏了起来,带上卫祁鞅模样的人皮面具,对文璇进行非人道的折磨。
因着人皮面具的乔装,在文璇眼里,在所有人眼里,折磨她的人是卫祁鞅,文璇最恨的人是卫祁鞅。
直到她死,这些误会也未曾解开。
难怪娘总会梦醒泪尽阑干,被心爱之人背叛,心脏的痛如同千刀万剐。
连海棠看向连生财,“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是我救的她回中原。”连生财斜她一眼,忽略她眼中的怀疑,“当时我在北凉经商,在回中原的路上突有一女子闯入我的马车,求我带她回家。我一眼就认出她是两年前抗旨逃婚的文璇。”
“晏傅隆曾派人去北凉找过文璇,也就是晏时荆的生身父亲,当时的骠骑大将军,到北凉之后被卫闵行暗杀。”
“后面的事情你也差不多知道了。”
连生财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晏傅隆和卫闵行,一明一暗,把坏事做尽了。”
连海棠冷声开口,“所以晏傅隆和卫闵行必须死。”
“嗯。”连生财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皱起,低声开口,“这场战,是晏时荆要打的,现在估计……”
“啪——”
连生财的说话声被一声巨响打断。
“啪嗒——”
是铁骑踏街的声音。
而且听这阵仗,至少有上千骑。
竟来的这么快么!连海棠猛地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牵了匹马跟上疾驰而行的北凉铁骑,直达北凉与中原的交界处北疆。
当连海棠出现在铁骑的最后面时,晏傅隆就已经看到她了,朝她露出一抹招呼的笑。
中原和北凉的将士不知何时已在北疆集结。
“老家伙,我们也是好久没打了,今日抽什么风?”卫闵行带的人明显更少,语气有些不悦。
“不就想和你热闹热闹。”
晏傅隆说话间,手已经抬起,朝卫闵行袭去。
卫闵行抬手反击,说是大战,无非就是二人内力的比拼。庞大至极的真气波动使得空气都扭曲起来,万千铁骑只不过陪衬,被逼得连连后退。
当所有人惧怕地后退时,却有一人在往前走。
这样下去会有多少无辜的人白白丧命。
没想到,她会死在今日。
还未来得及与爱人好好道别。
连海棠一步一步穿过骑兵,路过铁骑最前方时停顿了片刻,回头留恋地看了一眼。
随后猛地朝晏傅隆扑过去。
北凉铁骑的领头是晏时荆。
晏时荆看到冲向内力漩涡的连海棠,人瞬间呆住了,她那样决绝,连阻止都来不及。
她何时在队伍中了?
晏时荆的心提到嗓子眼,却追不上她的身影。她为何要扑向必死无疑的结局,她想干什么?
“砰”的一声巨响。
天地间爆发赤色亮光。
“不要——”
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连海棠的身体炸裂成万千碎片,一瓣一瓣血色的肉体在内力炸开的瞬间四散地从空中掉落。三个人的血肉一瞬间炸开,好似春风下的海棠花瓣飘落。
“晏时荆,来世再见了……”
空中回荡一缕幽幽残音。
太乙金经式卷有记载,“以血为引,子母蛊虫,内力催化,爆体而亡。”
她用自己的血给晏傅隆下了一个月的人血蛊,她为母,他是子。
母死而子亡。
连海棠早就做好与晏傅隆同归于尽的打算。
晏时荆跪在地上看着四散的碎片在内力的蒸发下化为灰烬。他的爱人,碎尸万段,尸骨无存。
她连一具尸体都没有留给他。
连一片碎片都没有留下。
他恍惚记起一本书里记载,有一种花,名为海棠花,花语为卑微的苦恋,美丽和离愁,它有另一个名字,名为“断肠花”。
晏时荆望着灰蒙蒙的天,断肠花的花语是,苦苦的爱着一个人,却始终得不到结果。
他早该知道,海棠花开即断肠。
北凉与中原的大战以两位帝王爆体而终收尾。
原大御朝瑨王世子召集天下权贵商议皇权归属,最终以一己之力武力排除众议,一统天下,将原中原与北凉的领土合二为一,改国号锦同。
荆帝在位期间对选官制度做出了整改,提倡男女平等,男女为官不可刻意歧视或包庇,以实力选拔为主。
锦同十五年,帝薨。
荆帝享年三十六,无帝嗣,尊帝遗旨顺位于宗室子弟。
次年,皇陵封土。
皇陵的正前方种了一树海棠,树前立石碑,铭刻“吾妻海棠,逝于庚子年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