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应该是回原先的家了。”一直没有出声的刘槿花看着乱成一团的几人,终于开口。
窗外白莹莹一片,昨晚下了一场极大的雪,压得树上的枝垭都弯了腰,可是她竟然睡得很香甜,以为哥哥会待在这个新家,断然没有想过,他竟然会真的半夜离开,没有和任何人说起。
刘槿花太阳穴抽疼,她觉得自己太自以为是了,收拾好心情,才抬头安慰养母,“您别自责,哥哥自己想走,没有人能阻止他。”
被摁在沙发上挨揍的叶德力频频点头,他委屈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顾不上抹眼泪,屁股火辣辣地疼,更觉得当着小妹的面前挨揍,令他颜面尽失。
“他自己要走,你们非得怪到我身上,脚长他身上,我能管得住嘛!”叶德力呜呜地哭诉。
巴尔塔撒开手让他坐好,他闹别扭不肯,继续哭。
孩子说得确实是实话,锦华走得这么突然,还专门选在大半夜才走,自然是不想惊动任何人的,况且连他亲妹子都没说,叶德力一个外人,哪里能知道。
巴尔塔就是气急了,才将怒火迁到了儿子身上,他就近坐下,鼻子里喘着粗气,眉头都快锁死了。一个小孩半夜从他家离开,他面子往哪儿搁!
“你哥哥有手机吗?”他指着角落里的槿花,这才想起找孩子。
槿花摇头,以前想要联系哥哥,都是去小卖铺打电话到学校老师那儿,父母没有给他们买手机,他们自己也买不起。
到底是十来岁的孩子,半夜出走,作为成年人还是会放心不下。巴尔塔歇不下来,他回房里衣架上抓起皮外套,就往楼下走。
库兰起身,“我跟你一块儿去找他。”
“不行。”巴尔塔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都走了谁照看他们。”
库兰心知他说的再理,只好留下来,陪同丈夫下楼,帮他把帽子和手套戴上,穿的严实,“槿花他们家就顺着我们买香料的那条路直走,瞧见一个小卖铺就往左拐,没几户人家就瞧见了。”
如今贴近年关,不少人户都回家准备过年,大家院子里都热热闹闹的,刘槿花他们家出了事,一眼就能够和其他家认出来。
库兰是怕巴尔塔只去过他们家一两次,不认识路。
“知道了,你快上楼吧,外面冷。”巴尔塔骑在摩托车上,他把妻子头巾上的雪花拍了拍,催促她赶紧进屋。
一阵嗡鸣声后,巴尔塔的身影消失在白雪茫茫之中。
站在二楼的窗台边往下看的槿花,收回视线,她退后一步,忽然踩到了什么,圆溜溜的。弯下腰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颗小珠子。
昨个儿他们串珠子,不小心掉了一颗,哥哥找了半天没找到,原来是掉到了这儿。
她将珠子放在手心,握紧了手,硌得慌。
就跟她现在的内心一样,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塞住了,闷闷的,说不出来的难受。
明明说好了的,要一起留下来,可他怎么就反悔了?
刘槿花把那颗珠子放到了文具盒中,用尺子和水性笔把它压在最底下,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真是个傻子,连送上门的福气都不会享。”
听见声音的叶德力捂着还疼的屁股,一瘸一拐地进房间,哭戚戚问道:“你一个人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
走了一个蠢的,又来一个蠢的……刘槿花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的重感冒还没彻底好透,嗓子还有些哑,“没什么,突然想写作业了。”
叶德力起初惊得眼睛都变大了不少,随后扯了下嘴角,露出了一个连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形容的表情,“写、写作业……你可真厉害……”他觉得这两兄妹真是个人才,怪不得是从一个妈肚子里生出来的。
他原本是想捂着屁股再出去的,却瞥到了放在桌子一角的水晶球,顿时委屈巴巴地折了回来:“森勒(妹妹),你那水晶球还能借给我玩儿吗?”
刘槿花沉默了一瞬,拿起水晶球,“小心点,别弄坏了。”
“肯定不会给你弄坏了!”叶德力没想到她还真答应借他玩几天,这下挨揍也值了,他欢天喜地地把水晶球抱在怀里,也不着急出去,就坐在她床沿边玩。地上铺了厚厚的花色地毯,叶德力不嫌弃脏,直接坐在地毯上滚水晶球。
水晶球在他手上抛起,再掉落在掌心,随后又被高高抛起。
刘槿花本来在写寒假作业,看一眼题目,视线就被他吸引走了,等她看清楚后,险些尖叫出声。
“当心摔了!”她气得拍了下桌子,这一震动,旁边的作业册里竟然露出一个粉红的一角,竟然是张百元大钞。
还没等刘槿花反应过来,叶德力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连声说父母偏心,偷摸着给小妹塞零花钱,却不舍得给他买卡片。
“这不是妈给的。”他有些惊讶,贴近了看,确定是真的。
钞票上沾了些金色的粉末,都是涂抹手工才会不小心弄到的,库兰要做饭,平时手上干净的很,哪里会沾染到这些东西。
倒是昨晚来他们家的刘锦华在做手工,该不会是他给的吧?叶德力越想越觉得心虚,也不闹着说家长偏心了。
刘槿花把那张钞票从作业册中,彻底抽了出来,翻来覆去地看,那种憋在心头难受的感觉更强烈了。自己都吃不饱饭了,为什么还要给她拿钱,她住在养父母家,根本不缺吃喝。
回想起第一次上门,刘锦华还懂事地去买了些水果,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至少说明,他开始懂得人情世故了。
刘槿花默默地把这张钞票,仔细折叠起来,和刚才从地上捡到的那颗珠子,一并放在了文具盒中。
楼下,库兰站在门口等,她根本坐不住。
终于等来了丈夫的电话。
“好,门前有人打扫过是吧,那肯定是锦华打扫的,他人在屋里吗?哦……没在啊,可能是出去了,你别等了,这孩子性子比较倔,干等着他也不会跟你回来的。”
巴尔塔骑摩托车去了刘槿花家,见门口的落雪有人清扫,窗帘也有拉动的痕迹,猜测那孩子是回来了。
库兰让他先回来,再想想其他办法。
“孩子心里有他亲生爸妈,过不去这道坎,先由着他吧,勉强不来。”巴尔塔挂断电话,摩托车调转了个方向。
宛如鹅毛一般大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街边的绿宝石咖啡馆,却是生意兴隆。
葛云雀收拾完就赶了过来,她没有想到会在咖啡馆里见到白袅,穿着菱形图案毛衣,下面一条森系格子长裙,长卷发扎了两个小揪揪,果冻色唇妆,浅浅的腮红却很显气色。
“早呀!”白袅活力满满地招手,拉了下旁边的高脚凳,示意她坐过来。
葛云雀见她手上还在忙活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坐过去,把包放在另一个空位上,感慨道:“你们起得可真早。”
一股熟悉的荔枝玫瑰香透了过来,好闻极了。
她多吸了几口,觉得人都变得幸福了不少,和女孩子们待在一块儿就是舒服。
白袅一边忙活着把小卡装进盲盒袋中,一边问她:“最近加班情况有些严重啊,我看你黑眼圈有点重,好像都没有睡好。”
工作狗年关都是这样的,葛云雀无奈地笑了笑,她来得急,还没顾得上吃早餐,和白袅说了声,自己去前台点了杯咖啡和培根肉松面包。
看店的依旧是女店主本人,刚才进门的时候还和葛云雀打了招呼,进后厨给她准备咖啡和面包去了。
葛云雀想起了《冬窝子》的作者要来开签售会的事情,多看了女店主的背影几眼。
“你怎么不在公司里,反倒跑这儿来帮忙了?”她回到白袅那儿,捡起一张小卡看,好几种小卡,有些是卡通人物形象,有些是真人写真,还有些是摘录了一段文字的人设卡。
白袅按照一张小卡一个盲盒袋地配置,进行流水线工作。
“我没什么事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听说绿宝石要开签售会,就报名参加后援会,当个志愿者咯。”白袅时不时来这儿喝咖啡,一来二去,和女店主的关系变得亲近,从她口中听说了许多关于作者的事情,连带着也入坑,就来当个免费劳动力了。
葛云雀疑惑她居然不忙,于是问她什么时候放假。
“也快了,等赵作者开完签售会,我和舒扬应该就买票回家了,再不回去就可得挨骂了。”白袅早已经有打算,决定好了什么时候回家。
她拿起一张小卡放在脸颊边,笑吟吟安利:“你看,好看不?”
卡通形象一般,白袅倒是看着挺赏心悦目的,葛云雀点了点头,帮她装小卡,这些盲盒袋应该是用来开签售会那天给书粉们做活动的。
“这么多小卡,到时候全都抽出去啊,能有这么多粉丝过来嘛。”葛云雀有些怀疑到底能来多少人,月底就过节了,许多工作党还在公司里加班加点,学生党倒是放假了,可手里没钱,家长肯定也不会让跑这么远的。
她估摸着能来十来个书粉,就已经算不错了,可一看这些小卡,觉得事情有些不按照常理发展。
“我也不太清楚,是小芮让放的。”被葛云雀这么一说,白袅也有些迷糊了,她看着桌面上的那些剩余小卡,还摞了好大一堆,装进盲盒袋的小卡也有一纸盒了。
她才加入后援会不久,粉丝等级还只是一级,不过在群里看到好多其他省份的老粉丝,都表示自己会特意过来,应该也有不少人吧……
“我们待会儿问问吧。”白袅提议道,她来帮忙没问题,可不能做些无用功,准备这么多小卡,总不能到时候就来一两个人,那这些小卡不就白费了。
葛云雀表示同意,不知道女店主小芮在忙些什么,半天也没把她点的咖啡和培根肉松面包端过来。门铃响,两人同时看向门口。
一个穿着黑羽绒服的少年进门,有些局促地跺了跺鞋面的雪花,把衣服上的雪花拍下来。
“你好,请问你们这儿还招收兼职吗?”他故作镇定地看着葛云雀,将她误认成店主。
葛云雀连忙解释:“不好意思啊弟弟,我不是店主,店主还在后厨忙,待会儿就出来了,你先随便找个椅子坐会儿吧。”
“啊,不好意思,我认错了。”瘦高少年脸上一热,在靠近门口的椅子坐下,眼神盯着后厨的方向。
白袅小声道:“这么小还来找兼职,小朋友真勤快,不过我怎么不知道店里还招兼职。”依照她和女店主的关系,对方招兼职应该会和她说一声的。
葛云雀看着那个少年,想起来昨晚上在街上看到过他,就是冯丽家的大儿子,他出来找兼职,应该是放寒假了。这个年龄段的少年,正处于青春期,好面子,能出来找兼职,肯定是缺钱花。
钱这东西可真闹心,当初冯丽夫妻正因为钱才犯了错,依照那两口子的作风,肯定也没给孩子留钱,全靠村委会的补贴生活。
“或许是店里要开签售会,差人手,所以要找兼职。”葛云雀随口道,她把笔记本拿了出来,把那些小卡都收拾在一块儿。
白袅否定了这个猜测:“估计是小孩子随便问问,赵作者说了,只让粉丝群里的人帮忙维护现场,算是给老粉的福利。”
“免费帮忙也算福利啊,追星党的福利还真让人难懂……”葛云雀觉得自己都快跟不上时代了,她想了想,还是把少年的身份和白袅说了,“你跟店主关系好,要不就让他来帮个忙,反正你们这儿也差个人手。”
看店的那个维吾尔族小姑娘请假回家了,估计是要等过完年才能回店帮忙,一直是女店主和白袅交替着看店。
冯丽的事情整个阿勒屯村都传遍了,都说两个孩子是最可怜的,白袅也认同葛云雀的想法,大家能帮点就帮点,总不能看着两个孩子挨饿。
“那你帮忙先去跟他聊聊,看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不然我也不敢随便留个孩子,万一有个什么的。”白袅心善,却不代表脑子不想事情,经历过许多后,她现在做事都变得谨慎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