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从瑞羽那里得知了赵扶桑的生身母亲被赵扶桑藏了起来,并且知道了位置后便来到了这个村庄。
这个村庄不过是离妖都城也不过是五里。赵扶桑将其藏在这里,或许也只是因为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行至村外,只见四周山峦叠翠,清水潺潺,景色秀丽。村子里炊烟袅袅,粗略数来,百姓起码有三十几户人家。此地虽处妖都附近,却也有一番宁静祥和之态。
她一袭简单的长袍,身姿挺拔,牵着一匹毛色光亮的骏马,缓缓踏入村子。
马蹄轻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引得那些正要出去做活的村民纷纷侧目。他们停下脚步,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眼中满是好奇与打量。
长夏继续前行,在一处小院旁,一位老妇人正坐在矮凳上择菜。
老妇人听到脚步声,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落在长夏身上,开口问道:“姑娘你从哪儿来啊?”
长夏敏锐地察觉到,这看似平常的问候背后,是村民眼底那若有若无的戒备。
她微微欠身,礼貌地回应:“阿婆,我来这里找一个人。”
老妇人的眼神却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眼神中透着一股诡异的漠然,仿佛对长夏的到来充满了警惕。
她冷冷地说道:“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走吧。”
长夏微微眯起双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就在这时,她不动声色地并指,一道若有若无的血气顺着指尖缓缓飘向村子深处。
长夏心中顿时明了几分,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微笑,说道:“那好吧,我再去别处找找。”
她缓缓转身,牵着马朝着村外走去。可那握着缰绳的手,却渐渐发冷。
这里的人是林家镇的人。
林家镇的人还活着?!
赵扶桑怎么会找这样一个地方?
这里究竟是何处?
他的生身母亲当真在这里?
夜幕如墨,悄然无声地笼罩了整个村落。
长夏孑然立于天际之上,衣袂在晚风中猎猎翻飞,似是要融入这无尽的黑暗。
她身后,一众阴司身着黑衣,双目赤红,宛如从地狱深处爬出的鬼魅。
他们的面容隐于阴影之中,瞧不清任何神色,可那周身散发的睥睨万物的气势,却与他们此刻效忠的长夏如出一辙,令人望而生畏。
今夜的天空异常诡异,不见一颗星辰闪烁,漫天的云朵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吞噬殆尽,只留下一片死寂的黑暗。那浓重的黑暗,犹如一张巨大的帷幕,将整个世界紧紧包裹,透着丝丝寒意。
晚风吹过,带着一丝阴冷与潮湿,长夏的衣摆被吹得猎猎作响,发出“呼呼”的声音。
她紧紧注视着那一抹若有若无的血气,随着时辰一点点逼近,她的眼底神色逐渐发生变化。
起初的沉思疑虑,在这诡异的氛围中,渐渐被震惊所取代。
目光所及之处,是那错落有致的村落。
原本宁静的村庄,此刻却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气息。
大小不一的房屋顶上,街道的半空之中,漂浮着一个个青绿色的魂魄。
这些魂魄双目空洞无神,直直地垂下,身体犹如泄了气的气球,瘫软无力。他们就像被放飞的风筝,被一根极为细小的线紧紧束缚。
这些细线纵横交错,编织成一张复杂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大网。
每一根线都连接着一个魂魄,仿佛是一种无形的操控,让这些魂魄无法挣脱。
微风拂过,魂魄们随着细线轻轻晃动,发出隐隐约约的低吟,似是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怨与痛苦。
整个村落被这诡异的景象笼罩,安静得可怕,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唯有那飘荡的魂魄和阴森的气息,在这黑暗的夜晚中肆意蔓延。
“去,看。”
夜色愈发深沉,浓稠如墨。
长夏身旁,一众阴司如影随形,行动间似风般迅疾,悄无声息地从她身侧掠过。
就在此时,长夏的双眸缓缓泛起一抹诡异的红芒,宛如夜幕中燃烧的两团幽火。
随着这抹红芒闪现,阴司们眼中所视之景,瞬间如同一股无形的力量,传递至长夏的意识之中。
在阴司们的视野里,村落中的一间间房屋内,一群村民看似正常地躺在床上,陷入沉睡。
然而,诡异的是,一条条色彩斑斓的丝线,正从他们的心口处缓缓探出,如灵动的游蛇般,蜿蜒着向上延伸,径直连接到了悬浮于天际的青绿色魂魄之上。这些丝线,有的散发着幽蓝的微光,有的闪烁着赤红的暗光,彼此交织,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奇异景象。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些丝线竟似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纷纷朝着一个方向聚集。
最终,它们全然汇聚在一处气势恢宏且极为华丽的府宅之前。
那府宅在夜色的笼罩下,隐隐散发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府宅之外,一层淡淡的结界若隐若现,宛如一层透明的屏障,将外界与府宅内的一切隔绝开来。
阴司们试图靠近,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无论如何都无法踏入其中半步,甚至连府宅内的具体情形,也只能隐约瞥见一丝轮廓,看不真切。
长夏见状,黛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她猛地起身,身姿轻盈如燕,脚踏着地上的暗影,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那诡异的府宅掠去。
不过片刻,她便已来到了府宅门前。
眼前的景象,让她心中猛地一震——这扇府门,竟与当初她亲手斩下林昌头颅的地方如出一辙。
那门的材质、雕刻的花纹,乃至门廊之上悬挂着的灯笼,都是一模一样的花纹。
长夏定了定神,缓缓展出手掌。
只见那之前悄然飘向村落深处的一抹血气,此刻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召唤,缓缓回转,在夜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后,回到了她的掌心之中。那抹血气在她的掌心不断旋转,发出微弱的光芒。
赵扶桑居然在这儿?!!!
长夏心中杀意暗涌,正欲并指施力,破开那层阻挡的结界。
恰在此时,那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从里面打开。
“赵扶桑?”长夏轻启朱唇,眸光锐利地看向眼前之人。
只见赵扶桑一如往日,神态自若,见到她时,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柔声道:“阿辞,你来了,快进来。”
然而,周遭弥漫的诡异氛围,如同一团挥之不去的阴云,压得长夏喘不过气来。
那莫名的阴森之感,让她心中警铃大作,忍不住暗自揣测,眼前之人究竟是否真的是赵扶桑。
她心思急转,决定将计就计,面上不动声色,跟着这个‘赵扶桑’踏入了那看似深不可测的宅院之中。
踏入宅院,层层相套的洞门,犹如一个个漆黑深邃的黑洞,仿佛能将人吞噬。
这里不见一丝生机,没有半分花草的踪迹,唯有白砖瓦墙,冷冷地矗立着。
亭廊曲折蜿蜒,似无尽头,熹黄的灯笼星星点点地挂着,可那微弱的光芒,在这浓重的昏暗里,竟如萤火般渺小,丝毫无法驱散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
‘赵扶桑’在前引路,带着她穿过一个又一个门洞。
每穿过一道门洞,便似踏入了另一个神秘的空间,而后又折返于相似的长廊之间。
这长廊,仿佛是一个没有尽头的迷宫,令人心生恐惧。
唯一稍显特别之处,便是长廊的廊角皆挂着一个风铃,只是今夜,一丝风也无,风铃安静地垂挂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赵扶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开口道:“阿辞,你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也好去接你,要不是柔儿跟我说,我还不知道你来了。”
长夏微微蹙眉,轻声重复:“柔儿?”
‘赵扶桑’笑着回首,眼中满是温和:“她是在这里照顾我娘的人,待会儿介绍你们认识。”
说罢,他眼中流露出难掩的兴奋,那神情,竟让长夏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心中不禁疑惑,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赵扶桑。”长夏轻唤。
“嗯?怎么了?”‘赵扶桑’应道。
长夏刚欲开口询问这宅院的布局究竟有何蹊跷,话到嘴边,却又转了个弯:“你母亲身体如何?”
‘赵扶桑’不假思索地回答:“在柔儿的照顾下已经大有好转了。”
长夏接着问道:“你近日没回执法司?”
“嗯,前些日子的确没回,你不是去天宫赴宴了么,我就在想回来看看母亲,毕竟母亲的身子也没好全,便照顾了几日。”‘赵扶桑’语气自然,娓娓道来。
“这几日你一直在这里?”长夏紧追不舍。
‘赵扶桑’点点头,神色认真:“是啊,我不敢轻举妄动,赵怀晋近日在追查我母亲的下落。”
长夏心中暗自思忖,此人竟还记得赵怀晋,看来暂时并无太大破绽。
那么,问题很有可能出在那个名叫柔儿的人身上。
她心中杀意更盛,倒要看看这个柔儿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那些诡异的丝线会汇聚于此?
“到了。”‘赵扶桑’的声音响起。
眼前的景象,并未如想象中那般灯火通明。
长夏心中暗自惊讶,这个村落本就人丁稀少,大多是些小宅院,而此处的大宅子如此显眼,竟无人察觉异常?周围虽挂着灯笼,可那灯笼内的烛火,似是即将燃尽,又仿佛在灯笼外罩了一层薄布,光线昏暗而朦胧。
这一切,莫不是故意为之,好让旁人看不清宅院内的情形?
“我母亲患有眼疾,见不得强光,阿辞,你多担待。”‘赵扶桑’解释道。
长夏微微点头,心中却更加警惕,这看似合理的解释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她的手悄然握紧,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故。
就在长夏与‘赵扶桑’相对而立,气氛略显凝重之时,一道活泼脆生生的声音,宛如银铃般在寂静的长廊中响起:“扶桑哥哥,是谁来了?”
长夏闻声,下意识地扭头望去,只见长廊尽头的拐角处,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细碎而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那声音,在这昏暗而寂静的宅院里,显得格外清晰。
微弱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不定,散发着昏黄的光。
在这朦胧的光影之下,长夏终于看清了来者的模样。
那是一位少女,身着一袭绛紫色的长裙,外搭一件青绿短袖罩衫,纤细的胳膊露在外面,白皙如雪。瓜子脸,眉清目秀,一双眸子清澈明亮。额间精心绘制的花钿,为她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妩媚与娇俏。
少女迈着轻盈的步伐,向他们跑来。
腰间的丝绦随着她的步伐飘动,犹如随风舞动的丝带,婀娜多姿。脑后垂下的发带,也随着她身形的摇晃,轻轻飘起,似在与风嬉戏。
“柔儿。”‘赵扶桑’看着向自己跑来的少女,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轻声唤道。
待少女跑到近前,站定身子,她先是满脸笑意地看向‘赵扶桑’,那眼神中透着亲昵与依赖。
随后,听到‘赵扶桑’的介绍,她才缓缓扭过头来,将目光落在长夏身上。
“柔儿,这位就是我经常提到的阿辞,我的……好朋友。”‘赵扶桑’介绍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长夏微微瞥了一眼‘赵扶桑’,心中暗自思忖,随后便将视线重新放在柔儿身上。
她注意到,柔儿脖颈间挂着一条精致的项链,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光。
手腕上戴着一副蝴蝶纹路的银镯,随着她的动作,银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为这略显压抑的氛围,增添了一丝灵动。
“你好,我叫柔儿。”柔儿落落大方地开口,声音清脆甜美。
长夏微微一笑,很自然地伸出手,优雅地行了一个礼,轻声说道:“柔儿姑娘好。”
柔儿细细地看着长夏,眼底的笑意更甚,脆生生地说道:“你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