膻王府自然要进,不与他们扯上关系,又怎能釜底抽薪。
对着镜子,瞧着这张不见疲倦,明艳动人的脸,沈筱筱轻轻笑了。
她如今二十,不过三年光景,竟就落得那般下场,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又什么都错了。
她长吁暗叹,轻抚脸庞。
沈筱筱,你本该一如既往,于云端赏景。
“小姐,您怎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叹气啊,要说这京城里,谁有小姐您生的俊呀,那可谓京城第一······”
“桃之,去见见我爹娘吧。”虚无的玩意儿罢了。
起身,扬衣,多么华贵的婚服,端王,此等诚意,是对谁的?
她步步娉婷,踏入主堂。
主位落座者,是在边疆领兵杀敌数十载,为南齐国百姓谋得安居乐业的护国大将军,沈无常。
如今脱下战衣,一身锦袍,就坐在那儿,却是脱了血性,换上一副慈父嫁女,悲欢交加的面容。
此刻她才明白,梁亦寒真正想要的,不是她的真心,而是她父亲手中的兵权。
“爹,娘。”
沈筱筱终是没忍住落了泪,这一世,二老还活着,在她面前如此鲜活的,活着。
“哎哟,大姑娘哭什么,又不是不能回来了,再哭妆可就花了,可不好看了啊。”
南夫人虽是这么说着,却还是受沈筱筱感染落了泪。
自古女子出嫁,便是夫家人,嫁入端王府,她便不再是将军府嫡小姐,而是端王妃了。
换了身份,期间便是多了条楚河。
“孩儿就是不舍,今后便不能再常相见,孩儿着实怕不习惯。”
“哎呀,好啦,大喜的日子,姐姐就不要哭哭啼啼的啦,姐姐可是大家闺秀呀,别被人看了笑话去,端庄,要端庄呀。”
不讨喜的人总是会想苍蝇一般一直嗡闹,比锣鼓还要吵闹。
这只苍蝇有名字,她叫沈清池,是沈家二房所出的庶女。
上一世,沈筱筱与沈清池感情极好,至少在外人眼里是如此。
她总是对沈清池无微不至,无宠不予,因觉她受欺,可怜,又觉她坚强,可爱。
可这一切都是她的假面,苦苦欺瞒她近五年。
“妹妹说的是,倒是妹妹,今日是我的婚仪,你这……亦着红衣,也怪我,忘了教与妹妹这方面的礼数。”
“今后妹妹可要记得,若是他日再参婚仪,可莫要如此了。”
在旁的人有些碎语,声音虽小,倒也能听得见几句闲言碎语。
沈清池一愣,她怎么会开始在意这些表面,此等场面,她只得故作无知,“姐姐,对不住,妹妹不过是想着多添点儿红,便是多点儿喜庆罢了,姐姐若是不喜欢,我便会去换就是。”
“没说不喜,妹妹的心意,我领下了,你若喜欢,这嫁衣让与你,又何妨?”
此言一出,周遭的声音便又起了一波。
“这小妮子,想抢风头就算了,竟还要人姐姐的嫁衣,哎哟,什么世道啊。”
“要我说,庶女就是庶女,永远上不了台面。”
“你别说,这庶女与那小姐长得还真有点儿像,也难怪那小姐对她那么好了。”
“怕是有人不识好人心啊。”
…………
沈清池涨红了脸。
这沈筱筱怎么回事,这般让她左右为难,难道是因今日的红衣着实过火,让她落面子,所以才有了脾气?
她随后凑近沈筱筱的耳旁,“姐姐……你莫要生气,妹妹真不是故意的。”
“放心,没生气。”
沈清池将信将疑,到底还是点了头,“嗯嗯。”
接下来,沈清池该同她一道上轿了。
她说,不愿入宫做女俾,履行文制,也不愿随意嫁做人妇,此生唯愿,与她相伴,扶她一生安乐,哪怕入王府为她的女俾。
那时,沈筱筱几番推辞,毕竟于礼不合,亦犯了忌讳,也不愿意好好的沈家小姐降下身份,委屈入府,可碍于沈清池屡次请求,只好同意。
如今想来,这一切冠冕之语,不过是方便她与端王苟合的借口罢了。
将军府门口,鞭炮作响,锣鼓声天,沈筱筱看着偌大的马车身后跟着一批又一批的红木箱,占满了整条大街,她往后瞧了眼她的兄长。
沈路玄感受到遥遥而来的目光,便轻挑眉毛,展开扇子,那副模样,像是在说:你且往前走,这后面的风光包在他身上。
沈筱筱轻笑,旁人娶妻,是十里红妆,而她兄长嫁妹妹,是十里嫁妆。
铺满几条街的场面,令人艳羡,却也容易遭人红眼。
沈筱筱被嬷嬷搀扶着,上了轿子,桃之正要跟着上车,却被沈清池拦了下来,悄声说:“你用走的。”
南齐律令第三百一十九条,新妇上轿,轿中最多只能有二人,二人者,一人为新妇,一人为陪嫁丫鬟。
“二小姐你,你怎么会过来。”
还让她用走的,难不成她成小姐的奴婢了?
差些忘了,忘记跟桃之说一声了。
沈筱筱掀开帘子,悄声对要进来的沈清池说:“妹妹,你虽说要以陪嫁丫鬟的身份随我入府,但此事不宜声张,若这时你要是进来,坐实了这身份,一是对将军府的脸面不利,二是对你往后的婚嫁也不利,这样,我稍后派人让你悄然入府,如何?”
“姐姐,你怎么,”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当下沈清池面色有些扭曲,由于停滞时间有一会儿了,她颇有些骑虎难下,周遭百姓议论声四起。
迎亲的嬷嬷擦了擦冷汗,“沈二小姐,您与王妃难舍难分我们理解,但这,误了时辰,我们,也不好交代。”
“池儿,听话,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沈清池像是吃了土般,面色如泥,却也只得憋出一抹笑意,“好,我等着。”
桃之小声一哼,麻溜地进去了,“小姐,你说这二小姐怎么回事儿,穿红衣就算了,还想跟着您入轿,也太大胆了吧,真是没一点规矩。”
沈筱筱掀起车帘看向窗外,只见那气急败坏的人逐渐隐没于人群,她才落了帘子。
“规矩是人定的,有人不守,倒也正常。”
上一世,梁亦寒接亲,第一个扶下轿子的是沈清池,说什么第一次接亲,一时紧张认错了人,她也是糊涂,竟是信了这般鬼话。
梁亦寒抬手,将人接了下来,他悄声在沈筱筱的耳旁问:“池儿呢?”
“王爷何时这么关心妾身的妹妹了?”
“不,之前你与本王说过,本王便以为她今日会与你一同前来。”
“王爷放心,晚些时候设宴,妾身会让人从后门将池儿接过来的。”
“后······”梁亦寒正要说什么,就被沈筱筱捏了下手心,制止了话语。
她说:“王爷,专心。”
“一拜天地,二拜······”
沈筱筱手里握着团扇,遮住下半张脸,眼眸不动声色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宾客。
不愧是受宠妃子的儿子,来的皆是京城里脸面颇大的人物。
而身份最为尊贵的皇上,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