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萧凛是彻底站在苏家那边了,回去需将此事禀报家主,由家主定夺。
他抬头望天,轻抚鼻尖,捋了捋胡须。
心中暗自思量着回去便寻个由头远离家族纷争。
“国都的局势要变了。”
家主的决策非他所能左右,与其劝谏家主,不如自行避祸。
陈长老善于察言观色,自然看得出萧凛的惊艳只是纯粹的欣赏,如同他对自身利益的执着。
亦如人对奇珍。
倘若他萌生的是男女之情倒也罢了,可偏偏并非如此,挑拨离间、设计陷害等手段皆难以奏效。
纯粹的欣赏,仿若那璀璨星辰,被吸引之人只会追逐星辰,不会考量追逐的艰难与代价。
只会在意与星辰的距离。
世间最难破坏的便是年少时因一景一物而生的欣赏,可为之人,亦可为之物,只是令萧凛心动的恰好是一个人。
唯有她消逝,方能化解这份关系。
如此一来,周家和苏家已然势同水火,只要苏灵月安然无恙,萧凛便会铭记此刻,对苏家定会多加眷顾。
他们宁可萧凛滋生的是情爱,也不愿他怀有这般纯粹的情愫。
越纯粹之物越难以摧毁,越难以寻觅破绽,萧凛的欣赏太过纯粹,让他们无计可施。
陈琛不明就里,只觉自己的所属被夺。
刚欲上前将苏灵月拽走,却被自己父亲一把拉到身后,眼神中饱含警告。
多年因婚约饱受嘲讽的陈琛满心委屈与不甘,脑海中浮现往昔种种,怨念顿生。
他一言不发,只是低头,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再抬头时神色冷峻,目光如刀,周身气息较以往更为森寒。
苏家主始终留意着自己的儿子,见他仿若有所蜕变,颇为诧异,随即又感欣慰,不错,这才是他的儿子应有的模样。
一旁,许久未曾言语的林婉闭目,神色怅然,表情凝重。
陈归站在她身后,某一瞬间,我察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恶意,我淡然回望,见是他,便对他浅浅一笑。
这在陈归眼中好似挑衅,他别过头去,不愿再对视。
“苏家主,我周家送灵源玉符一枚,此符乃是一种法术,可助修士在绝境时通过秘法短暂提升一个境界。”
周长老说道,“不过,此术只能持续半柱香时间,半柱香后,施展此术之人会遭受重创,境界跌落。”
萧凛今日也算见识了四大世家的生辰宴,全然不像宴会,倒似一个战场,各怀心思,互有算计。
就陈家送出之物而言,作为修仙同道,只能说一句,着实阴险。
再看周家,亦是如此。
这是盼着苏家人陷入绝境不得翻身。
苏家主亦明白此中门道,大家族的聚会、生辰宴便是这般,你来我往,送出的贺礼既要拿得出手,又要给人添堵。
四大世家送礼,唯有苏家所送之物有用,其余两家纯粹是刁难苏家。
此刻,四大世家礼毕,也该轮到皇室压轴了。
苏家站队陈家,想来皇室送来的贺礼只要说得过去即可,不寒碜,但也无甚惊喜。
最终,皇室送的只是一件法宝,品质尚可,但苏家并不缺这些,自然不会有何惊喜之感。
礼物送完,众人该用餐用餐,该品茶品茶。
陈、周两位长老象征性地吃了些许,便带着晚辈离去。
苏灵泽与苏家主交谈几句,以事务繁忙为由,也带着我和萧凛回到苏家内堂。
苏家。
苏家主吩咐管家,安排长老招待宾客,转身便将陈琛引入内室。
此地的布置皆是古色古香,从房梁、书架、书案、座椅等一应物件皆为这般色调,扑面而来的古朴厚重之感,仿若能将人吞噬。
陈琛身为陈家这一代的杰出子弟,承载家族厚望,陈家主对其期望颇高,常带他参与家族机要之事,此地设有家族核心机密与守护力量,时刻维护家族根本利益。
故此,此地亦是机要之处。
严禁外人涉足。
陈家主身姿挺拔,站于书案旁,侧身对着陈琛,沉声道:“琛儿,你对自己与苏家的婚事有何想法。”
陈琛沉默。
他思忖着,这段婚约曾让他饱受羞辱,但也确实给家族带来了助力。
他对苏灵月无感,这是事实,看重她背后的利益,亦是事实。此问令他陷入沉思。“琛儿,利益之心,人皆有之,切不可为情所困,婚姻这档事就好似一场交易,划算便继续,不划算便可舍弃。”
陈家主告诫道:“我观苏家那丫头于你而言并非良配,婚约之事,解或不解,皆看利益权衡,苏家不提,你便佯装不知。”
“然而,若是你觅得更佳之人选,务必解除婚约,当然,若苏灵月欲解,亦当解之。若萧凛让你解,亦不可违抗。”
轰 ——
如雷霆震碎心湖,使他愤懑且怨怼。
“苏灵月提也罢了,为何萧凛提了,我就得解,爹,他不过是个外人,此对我不公。”
陈家主看着怒火中烧的儿子,挺直的身躯仿若松懈,叹道:“琛儿,这世间何来公平,皆是利益博弈。”
“丛林法则便是强者为尊,弱者淘汰,世有善恶两方,恶者夺利会坦言此乃本性。”
“然善者夺利,会假惺惺地诉说自己的无奈,高呼正义之名而后取之。”
陈家主与他剖析道理,将世间残酷真相撕开摆在他眼前,任他审视,试图唤醒自家儿子。
“我陈家虽为四大世家,却较周家稍逊一筹,比之苏家、苏家亦有差距,况且,萧凛来自灵霄宗。”
陈琛无言。
他亦是世家子弟,自幼备受瞩目,除却未婚妻这一瑕疵,他的人生尚算顺遂。
但当他的未婚妻恢复之后,本能警示他,或应放弃此人。
正如爹爹所言那般行事,可一想起往昔因她而遭受的嘲讽,令他背负骂名。
岁月反复,让他满心委屈与愤怒,且无处宣泄,只觉怒火攻心。
若她终身未恢复,他大可将那些闲言碎语当作耳旁风,泰然处之。
但她偏恢复了。
且恢复之后,视他如无物,眼中从未有他的存在。
只因他的出身不及萧凛,难道他这些年所受之苦便要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