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姐的杂货铺,设在北岗村。
北岗村距离城市不远。
不久后,出租车在村子外停下。
不是司机师傅不愿意送我进去,而是村口有人设卡拦道。
我降下车窗,一个眼角带疤,神情凶恶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看着凶狠,却很讲礼貌。
“请问是贝勒先生吗?”
我点点头。
凶恶男人说:“我是老宋,幺姐专门派我来接您。”
我有人送,何须来接?
显然,北岗村设防很严密。
一般人,到了晚上,进不去。
对此,我自无反对。
行走江湖,有个基本准则。
遵守他人的规则。
正所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到了谁的地盘,就走谁划的道。
这是对一地主人的基本尊重。
除非本就是冲着这里的主人去的。
而我和幺姐,此前相处得不算差。
我下了出租车,换乘幺姐备的车。
往里走,村里一片宁静。
时不时又能见到岔道路口蹲着的人。
这些人,显然都是幺姐的手下,专门在村里巡逻的。
老宋看出我的兴致,解释说:“咱们店铺就在这里,白天日头大,开的是白市。到了夜里,开的就是鬼市。夜里天黑,难免撞鬼,所以四处有人巡逻。”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所谓鬼市,便是没有划定的,人群自发汇聚的时长。
往古来今,各朝各代。
坊市都会有专门的划分,以便管理。
可轻松了上边,却为难了下边。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于是便有人想出法子,不在规定时间。规定区域内买卖。
而是寻个人少的地方,趁着天黑,做起买卖,方便彼此。
因为这事儿其实违反律法,来往集市的人,不敢高声,动作就显得鬼祟。
且天黑即聚,天亮即散,宛如鬼魅出行。
便称作鬼市。
这种法子,最是方便那些来路不正的人。
他们手里的东西,大多见不得光。
不能光明正大的交易往来。
因而,鬼市也成了这些人交易的最佳地点。
眼下,此地的鬼市,就放在了北岗村。
且由幺姐的杂货铺经营管理。
不多时,车辆停在巨大院落前。
有老宋在,这次不用邀请函等信物,一路畅通无阻。
与外面宁静的村子不一样。
这里灯火通明。
无数人在其中来来往往。
摆摊的摆摊,挑货的挑货。
哪怕刻意压低声音,也显得喧嚣。
比上次我来时,白天的时候,还要热闹。
等进了最里间的院子,幺姐早已在此等候。
看到我,她表现得很熟络,完全不像第二次见面,张开手,冲我抱了过来。
我不好拒绝,免得落了她的脸面,便和她抱了抱。
娇躯入怀,扑面而来一阵芳香,带着烟草的味道。
幺姐抱得很紧实,毫不避讳与我接触。
报过之后,她更是搂住我的腰,带我往里走。
“兄弟,你也不想着来我这坐坐,是嫌弃姐这地方窄吗?”
她语气带着责怪,却丝毫不让人为难。
反而轻易拉进距离。
且刚才还喊大师,这会儿就喊兄弟了。
一副不跟人外套的模样。
这女人,手段很厉害。
相比之下,白菲菲姐妹两,简直是新兵蛋子。
我笑着说:“哪能呢,只是最近忙,这才没机会来找幺姐聚一聚。”
幺姐咯咯直笑:“我懂,你又是开店,又是抓老鼠的,确实走不开。”
她随口说出我近日的经历,而后说:“别怪姐盯着你,做咱们这行的,最讲究情报风声。最近,你出了大风头,下边人不可能注意不到你,往我这一报,我就知道了。”
“而且,以你的本事,姐知道你早晚能冒头。”
两句话,解释了缘由,还抬高我的本事。
绝不让人心里留下芥蒂。
不愧是能开杂货店的。
可谓八面玲珑。
我心里感慨,脸上带笑:“还要多谢幺姐的花篮。”
幺姐摆摆手,爽朗的说:“我心里清楚,开杂货铺的,没多少好名声。你没把我的花篮扔了,姐心里就高兴。今后有事儿,你大可来找我。”
她妩媚一笑,说:“你这么大能耐,谁瞧了不眼红,也让姐赚一赚你的人情,今后拐了脚,也有根杆子撑啊。”
我笑着应承:“刚好,最近才开的店,手里正缺货呢。幺姐发了话,真是帮了我大忙。今后,我难免要多来这走走。”
幺姐咯咯直笑:“这话说的,姐听着喜欢。”
她往跟前的屋子一指,说:“那只老鼠就在里头,姐还有事,就不陪你进去了。”
说罢,她扭着腰肢,转身就走。
进退有据。
分寸拿捏得半点不差。
难怪她能做这杂货铺的掌柜。
我目送她离开,转身推门而入。
屋里,一个男人坐在桌前,见我进屋,立即起身。
我看到男人,顿时乐了。
这男人,今天才见过。
正是到我店里做擂鼓局的人之一。
扮作富贵女人的跟班,使了偷梁换柱,想弄走那尊文殊玉雕像的瘦猴。
我做到他面前,似笑非笑:“还敢跟我见面,你胆子挺大。”
瘦猴沙哑着嗓子,笑容发苦:“此前不知道真佛,关公面前耍大刀,恕罪。”
我饶有兴致的问:“你不恨我?”
瘦猴摇摇头:“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哪儿还有心思记恨。”
他掏出一摞钱,面色诚恳:“这是我分走的部分,现在还你。”
我眼睛一扫,估算出那摞钱的数目。
不多不少,四万块。
正好是没回来的四万。
按照朱小荷所说,这四万块,应该被两个人分走。
现在,却出现在瘦猴一人手里。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我没动钱,问道:“有什么事,说吧。”
瘦猴说:“其实,我们的目标里,没你。”
这话我可不信。
要是真的,那店墙上的盗门标记,又作何解释?
瘦猴也不管我什么态度,自顾自的说起来。
“我们这伙人,虽然聚在一块,其实是两个道的。我一般走单帮,有了目标,才会挑人聚伙,和另外那些人不是一个来路。”
“先前,我手里空着,本想休息一段时间。突然有人找上门,说支了口大锅,就在本地。一开始我没信,因为我是本地人。这附近哪儿有大货,我能不知道?”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不是要撂地,而是要组局。吃的不是阴席,而是财神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