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明此时已经被吓坏了。
孟进才占了多少土地?贪了几两银子?
但现在的局面,已经容不得他退缩了。
额头冒汗的刘文明,从自己的袖子中,取出一份奏本, 跪地垂首道:“启……启奏陛……陛下,臣……臣……”
“将奏本递上来吧。”
朱由检也不想听他说什么了,轻声吩咐了一句。
方正化走到刘文明的面前,将奏本接过来,转呈给朱由检。
随意翻看过后,朱由检嘴角微微一扬,轻笑道:“义惠侯还真是生财有道啊,将这凤阳府当成自家的了?”
“三万顷土地,还真是让朕大开眼界。”
“当初你祖上以己沃壤,慨然赠予太祖,用以安葬仁祖淳皇帝,及淳皇后,太祖皇帝感念你先祖之恩,特追封其为义惠侯,世代承袭。”
“至今时今日,义惠侯一系已经传承近三百载,皇家对你家如何?”
刘文明听朱由检这么说,赶紧叩首道:“大明历代先帝,对我刘家都是恩泽有加。”
“那你又是如何回报太祖,回报历代先帝的呢?”
“朕刚才就说过,凤阳乃是我大明肇兴之地。”
“凤阳的百姓, 皆是朱家的父老乡亲。”
“你身为义惠侯,不思报国,贪婪成性,是可忍孰不可忍!”
“来人!”
四名大汉将军应声而入。
“脱去官袍,拿入诏狱!”
“遵旨!”
四名大汉将军领命上前,合力将刘文明从地上提了起来。
“陛下!请陛下饶命!”
“陛下,臣知罪,愿归还所有土地,补齐所有历年拖欠的税款!请陛下饶臣一命!”
到了这个时候,刘文明也慌了。
见朱由检依旧是冷着脸,不为所动,刘文明口不择言的喊道:“皇帝不能这么对我,我刘家对你朱家有恩!你不能这么对我!”
朱由检的脸色,当即就阴沉了下来。
但他还有几分理智,并没有被刘文明气昏了头脑。
抬手阻止了几名大汉将军,朱由检再次开口道:“义惠侯刘文明,贪婪无度,冲撞御前,赐鸠酒,妻妾、子女尽皆发配辽东!”
“义惠侯之爵位,择旁系子孙承嗣,与国同休。”
朱由检这么处置,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民间百姓,也都无话可说了。
皇帝虽是处置了刘文明,但义惠侯的爵位,可没有被废除,而且皇帝还再次重申了义惠侯的爵位,会与国同休。
刘文明这下子也无话可说了,就像是被人抽掉了所有的精气神一般,被四名大汗将军抬出了大殿。
没有再去理会一个死人,朱由检目光如电,扫过殿内众人。
“朕知道,你们中有些人,侵占的土地,并不比刘文明少,朕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三日内将所有侵占的土地还回去,朕只诛首恶。”
“若是谁抱有侥幸心理,那就等着抄家灭祖吧。”
朱由检这话一出,殿内所有人都是心头一紧。
“退朝!”
该给的警告都已经给了,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等朱由检离开后,汪元正再也支撑不住,浑身发软,瘫倒在了地上。
“哼!”
巡抚郭尚友路过他的身边,发出一声冷哼,旋即大踏步的离开。
宴日启这个时候也是面色苍白,顾不上汪元正,脚步有些虚浮的走出了大殿。
见他们两人都走了,其余人自然也都不敢逗留,鱼贯出了奉天殿。
宫里负责洒扫的内侍无奈,只得将汪元正给架了出去。
出了皇宫的汪元正,此时也是后怕不已,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如果自己稍微再快那么一会儿,死的就是自己了。
不对,自己早晚都是死,就是家里人或许还可以留在凤阳。
想到这里,汪元正忍不住再次浑身颤抖起来。
瑾身殿。
刚换上一身燕居服的朱由检,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方正化低声秉奏道:“皇爷,郭尚友和宴日启请见。”
“宣。”
朱由检轻声吩咐了一句,随手拿起桌案上的一份奏本,就低头看了起来。
两人进入偏殿后,齐齐对朱由检施礼道:“臣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朱由检没有搭理二人,而是依旧在那里批阅奏本。
虽是不在京城,但大明各地重要的奏本、题本,还是会被通政司,亦或是厂卫,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御前。
经皇帝过目批准后,方发还有司。
说到这里,说一句题外话,就算是当初成祖皇帝出征大漠,朝中的人事权、财政权、军权,也从未假手他人。
至于说权力最大的太子仁宗皇帝,听听就得了,谁当真谁是傻波一。
仁宗做太子的时候,有一次奉旨监国,处置了一名低品阶的官员,远在草原的成祖皇帝,就下旨申饬,圣旨的大体意思是,你虽是监国太子,但也少对朕的臣子指手画脚。
左传说,唯名与器,不可假与人。
做皇帝的,谁不知道这句话?
好了,言归正传。
朱由检一份份奏本看下去,一言不发,也不看跪在那里郭尚友和宴日启。
这一举动,让宴日启愈发的紧张,额头也冒出了冷汗。
相较而言,郭尚友则是要沉稳的多。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后,朱由检才将手里最后一份奏本,放在桌案上。
“两位卿家,起来吧。”
“臣谢陛下。”
郭尚友身体有些发颤,缓缓站了起来。
宴日启却是并未起身,而是叩首道:“陛下,臣有罪,请陛下治罪。”
朱由检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站在那里的郭尚友。
后者眼中眼中也闪过一道异色,但旋即就冷冷的撇了宴日启一眼。
“哦?宴卿何罪之有?”
朱由检明知故问道。
“陛下,臣糊涂,侵占了原本属于朝廷和百姓的土地,还……”
宴日启没有任何的隐瞒,将自己的罪行,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他是真的被吓坏了。
那刘文明是什么人?
可是正儿八经老朱家的恩人,最后如何?还不是被赐死,家眷发配辽东?
相比刘家,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之前,之所以和刘、汪二人说那些话,宴日启也是存了让他们探探路的意思。
现在看来,幸亏自己谋划了一番,不然今日就是自家满门的忌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