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仲景雲只带梁德权一人,来到奉先殿。
他一人进去,梁德权在门外守着。
仲景雲准确无误找到先皇后牌位,看着墙上挂着明艳动人,端庄贤淑的女人,他手持三根香,香烟袅袅模糊了视线。
一时之间,感觉画像里的女人快要活过来似的,活灵活现,烟雾扑在画像上,让她有种即将羽化登仙的错觉。
仲景雲手持香烟,双膝一软,跪在团蒲上,声音清冷道:“儿臣给母后送了一份大礼,还请母后验收。”
“父皇的后位,唯有母后一人坐得,旁人若敢染指,朕会送他们下去,给您磕头赔罪。”
“若母后看见了,一定会为儿臣感到骄傲。”
这话,像是做了一件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跟母亲邀功的孩子一样。
紧接着,仲景雲起身,把香插进香炉里,挺直腰杆,站在画像前,眉宇间满是笑意,清冷的眸色瞬间温润下来,张扬肆意的气势,也随之收起,显得乖敛不少。
“儿臣想您了。”
语毕,仲景雲侧目看向先皇画像和牌位,抬脚过去,站定在画像跟前,低眸看着供桌上的香,想了想,取出三根点燃,举止敷衍,随便鞠躬拜三拜,语气里,像是警告,又像是叮嘱:“今后父皇想要吃香火,还请您多照顾点我母后。”
“别让她伤了身子,被人欺辱了,您的妻子只能是我母后一人。”
这种事情,也就仲景雲这个恃宠而骄混不吝的,才能干得出来。
把香插进香炉中,看着青烟袅袅的烟,仲景雲满意点头:“这下子总算是圆满了。”
他就说自己的计划,一定会万无一失,太后这个蠢货,肯定会上钩。
想要拥有一个程氏混合皇室血统的皇子,以保程氏一族百年荣光,且还有可能把自己的人推上皇后之位,执掌想念已久的宫权。
每一样,都落在太后心坎上,她怎么会不愿踏入这场精心为她准备的局呢?
是的,您没猜错,这个局,最后的始作俑者是仲景雲一人所为。
不然,谁能做到这一步?
真当以为被软禁的太后,能在皇后宫中安插人手?
别闹了,这是皇宫,皇帝才是真正掌权的主子。
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如若不然,太后怎么可能会这么恰到好处的,弄出一块和水淼淼一模一样的玉佩,用来赏赐水常在的?
同一块玉石,同一个大师雕刻,桩桩件件,都不是太后这个后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宫女人能做得到的。
仲景雲为了给对方行方便,后门都被卸掉了,生怕这帮人蠢,找不着道,坏他好事。
仲景雲跪在奉先殿同先皇后和先皇念念叨叨良久,直至初阳从云层里出来,这才意犹未尽止住声,回去休整上小朝。
后宫怀有身孕的嫔妃,得到水淼淼恩准之后,全都闭门不出,生怕出了什么差池。
幸好,妇人较多,大家都忙着防范对方,一时之间,也没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脚,就怕被牵连进去,故而,后宫风平浪静。
瞧着这秋高气爽的天气,水淼淼难得出门遛弯,虽说初秋,早晚有点凉,但是皇宫里的御花园里的话,仍旧开得姹紫嫣红,有道是,富贵人家怎么会缺盆盛开的话。
“娘娘,前面是庆嫔娘娘。”
水淼淼目光尚且还落在其中一朵开得娇艳欲滴的菊花上,耳边突然传来春玲的话,她顺着尾音抬眼看去,见庆嫔在荷花池里放宫灯,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闭眼虔诚祈祷。
可能是她们目光过于炽热,庆嫔等人有感,立即睁眼看过来,见到是自己,急忙起身凑上来请安:“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奴才给庆嫔娘娘请安。”双方奴才见到来人,皆默契行礼问安。
“都起来吧。”
“谢娘娘恩典。”
水淼淼见庆嫔眼眸红润,像是哭过的样子,面上还残留几分哀痛,精神疲惫,这是家中亲人来急报了?
“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家中来人传讯?”
传讯一词用得巧妙,既没说是好消息,也没说是坏消息,端看对方怎么猜。
这话宛如利刃直戳庆嫔心脏,令她疼得呼吸一窒,再次忆起她不愿回忆的过往,忍不住小声啜泣,抬手掩面落泪,哽咽应声道:“回娘娘的话,家中来信,说嫔妾祖母役了。”
“尚在闺中时,嫔妾便在祖母膝下承欢,如今一别多年,再听见祖母的消息,便是如今这般令人悲痛的家信。”
“嫔妾身处深宫后宅,一个妇道人家,也不能送祖母出殡,更不知如何聊表对祖母的思念尊崇,只得做一艘法船,放在荷花池中,任其飘零在水面上,一托哀思。”
可惜,这汪荷花池,是一潭死水,不能把法船流出去,看见外面的天,看见祖母。
女子出嫁从夫,没有得到允许不得回娘家探亲,连正妻归宁都如此艰难,更何况是她这个妾呢?
自被先皇后赏赐给皇上当妾以来,她就从未归宁过,家中书信,也是一年,都难得收到一封。
家中父兄母亲,怕写多了,让自己多思抱病,可信少了,她又岂能不多思,忧心家中血亲?
仅短短几句话,庆嫔直接哭成泪人,几乎快站不稳脚跟,身子摇摇欲坠,面如纸白,泪珠就没有断过,连喘口气都成了负担。
水淼淼凑上前,把人揽在自己怀中,给她顺背:“好妹妹,请节哀,你找个时间,本宫宣你母亲进宫,同你相见,以解相思之苦。”
“莫多思多悲,伤了身子,活人总得往前看,祖母定会庇佑你健康长寿的。”
凡是妾,不管是贵妾还是什么妾,纵使后宫嫔妃也是一样,只要不是正妻,想要同家人相见,必须得到正妻允许,有她发请帖,把人请过来,才能和家人相见。
这个时代,没有嫔妃预产期间,就能有和家人见面机会的说法,只要进了后宅,等同于把自己的下半辈子,卖给夫家,一切安排,全凭丈夫和主母做主。
无功,例如没有生育之功的女人,都默契不敢到正妻面前,求和家人见面机会,因为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她们最大的作用就是生儿育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