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笑着笑着,却忍不住眼含热泪,滚烫的泪珠划过脸颊没落下来,小喜子有些担心的她精神状态,想要伸手顺背,可想到自己肮脏的身子,抬起的手又缓缓垂落下来,伤心垂眸抿唇。
等她笑够后,水淼淼面无表情看着水常在,嘴唇轻启:“本宫欠的从来不是什么水氏一族,是天道欠水氏一族与本宫。”
“所以,你们伤了本宫的人,不赔也得赔,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本宫限你们三日之内,给本宫一个满意答复,若是不然,休怪本宫无情。”
“本宫身子有些乏了,水常在自行散去。”
欠?
谁欠?
怎么欠?
她欠谁了?
凭什么就说她欠?是她自愿穿越来到这个时代的吗?
她和原主不都是被所谓的天道吞噬殆尽的吗?这场穿越之旅,她们有自由选择权?
凭什么说她这个受害者欠债?她还想喊冤呢,谁给她主持公道了?
语毕,水淼淼眼皮下拉闭上,倚靠在靠枕上假寐,不愿睁眼见人看,不容水常在辩驳的态度十分强硬。
见状,水常在慌乱无神,没了主意,硬刚的前提,也得是她有权利和地位才能。
水淼淼身为皇后,身居高位,能给水氏一族带来的荣耀,比她这个小小的常在好太多了。
所以,水氏一族绝对不可能真的跟她翻脸,哪怕明知她是假货,自己硬刚毫无胜算可言。
故而,水常在憋了一肚子气,气得涨疼,却不得不忍:“婢妾告退。”
等人走后,水淼淼这才睁开眼,看向小喜子问道:“你想要什么补偿?”
事情已经发生了,怨天怨地没用,能做的就是为小喜子争取最好的补偿。
这句话问得小喜子毫无头绪,他茫然摇摇头:“承蒙娘娘不嫌弃,能让奴才继续在跟前伺候,已经是上天恩德,娘娘赐恩了,奴才别无所求,若娘娘有需要的话,可以要自己想要的东西。”
“奴才是娘娘的奴才,这条性命都是娘娘的,任娘娘处置。”
遇到这种腌脏的事情,还能在云祥宫当差,便已经是承蒙上苍庇佑,娘娘仁慈。
这要是在别地方当差,他刚回来,多半就会被乱棍打死,扔去乱葬岗。
有他这种污秽之人在跟前晃悠,容易破坏风水,天底下是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的,也就是娘娘心软。
方才水常在身边的小宫女便是如此,若是细心观察,便能发现小宫女手腕之上一片血肉模糊,袖口血迹斑斑。
宫中有规定不能随意处死奴才,可出了这档子事情,便能随意处死,或许,今日是见小宫女最后一面。
水常在能留她到今日,说不定就是留着等候娘娘,想要看娘娘是何反应。
见小喜子如今的样子,就跟木偶里装了一个陌生的灵魂,和肉体不契合,需要一点时间磨合,有种诡异感。
没有自己的想法,压制人性,听之顺之,只要能苟活,一切什么都好,想清水里的浮萍,随激流而飘荡。
水淼淼此时的心情很复杂,她不知道是愤怒自己被打脸,还是愤怒这个吃人的时代,明明他们要求很简单,就想活着,可便便有人他们当畜生一样,任其拿捏。
无力感渐浓,她感觉有无数只手从深渊里伸出来,把她使劲往深渊里拖拽,而她奋力往上爬,四肢紧扣墙壁,都快扣得血肉模糊了,一点作用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进深渊。
“你有想过出宫嫁人吗?”
若是小喜子愿意出宫嫁人的话,或许她还能为他做点什么。
可如果留在皇宫的话,她能做的事情就很小了,而且,小喜子专干的便是伺候人的活,整日处在算计中。
闻言,小喜子眼睛一闭,清澈的眼泪瞬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双腿十分沉重,先单膝跪地,而后另一只腿紧跟其后,跪在水淼淼脚边磕头:“回娘娘的话,奴才从前想过,想着到了出宫年纪就随大流出宫,找个好人家嫁了。”
“亦或者,攒够银子后,出宫买一处宅子,捡一两个孩子养在膝下承欢,等待百年之后,变成一杯黄土,也有人上香。”
眸中的不舍,他不敢露出来,心脏就跟被人硬生生用利刃剜了一角,疼得他喘不上气,撑在地上的双手微微打颤。
娘娘之所以会这样问,或许,也是嫌弃自己是个不祥之人。
适时离开,对娘娘好,只要娘娘好,他便好,生死有何惧?
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悲痛,让水淼淼分不清,他内心真实想法。
想了想,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弯腰伸手欲想把小喜子拉起来,耳边便传来一声怒斥:“你们在干什么?”
熟悉的怒斥声,宛如惊雷炸在耳边,吓得俩人连忙抬眼望去,见是仲景雲面色铁青,眸中冒着怒火,像极了上班回来不小心撞见红杏出墙的妻子似的。
只见仲景雲面色铁青,双眸中怒火熊熊,仿佛一位辛劳归家的丈夫,无意间撞破了妻子那不堪的一幕,愤慨与痛心交织在他的眉宇之间,气氛一时凝重至极。
梁德权赶紧转身把门关上,紧靠在门边,双目低垂紧盯鞋面,尽可能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水淼淼没由来心悸,快速起身下跪:“臣妾/奴才给皇上请安。”
在仲景雲看来,太监伺候嫔妃梳洗,日常所需一点问题都没有,可嫔妃反过去,跟小太监不明不白的拉拉扯扯,那和红杏出墙有什么分别?
赤裸裸的有染,一巴掌甩在他脸上,还有昨夜俩人相拥哭泣,纵使小喜子是奉水淼淼之命出宫遭遇不测,可那也不过是一届贱奴,何需她一个皇后如此作为?
要不是想要看水淼淼后续动作,只怕昨夜,就该把小喜子拖出去乱棍打死,扔到乱葬岗,让他曝尸荒野。
仲景雲阴沉着一张脸,步步逼近,轻盈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房间内回荡,每一声都似暗夜的低语,带着不容忽视的紧迫感,宛如无形中编织着一张催命的网。
吓得俩人瑟瑟发抖,感觉毛骨悚然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脚步最后站定在水淼淼眼前,他弯腰用手挑起水淼淼的下巴,强迫抬高和自己对视,质问道:“为何要如此?你可知自己的身份?你是朕的皇后,缙云国国母。”
“昨夜竟然和一个奴才紧紧相拥哭泣,朕就想问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皇后,是朕的皇后,从同朕拜天地祖先起,不论生死都只能是朕的,而非一个卑贱的奴才所能染指。”
蕴含怒火的质问,让水淼淼喉咙一动,却哑了声,看着他,跟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只能摇头落泪。
小喜子只得挪跪上前拼命磕头:“奴……”
砰——
一声巨响,小喜子被盛怒的仲景雲一脚踹飞,撞在桌角昏死过去,连喊疼的机会都没有,口吐鲜血,生死不知,跟快碎布一样躺在地上。
“啊!!!”
水淼淼的眼眸顺着仲景雲踹人的动作望去,吓得一哆嗦,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想要冲到小喜子身边救人。
可她让挪动两步,就被仲景雲拽住衣领,强行拖到他跟前,用手掐住她下巴抬高和自己对视,俩人双目猩红溢泪,仲景雲被气得嘴唇颤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气得五脏六腑都叫疼,疼得他每喘一口气,都像是被钝刀割肉一样。
气得仲景雲都有点语无伦次:“他……,他不过是一个贱奴,你可明白?不管他因为什么,你都不能自降身份和他有染。”
“这便是缙云国的规矩,朕的规矩,朕不管你从前过什么样的日子,守什么样的规矩,可如今,你脚踩我缙云国的地,头顶缙云国的天,吃的是缙云国的米禄。”
抬起水淼淼下巴的手直哆嗦,强忍内心弑杀的欲望,强迫自己追忆和水淼淼相处美好时光。
他想他是爱的,若是不爱,怎会这般愤怒到极点?
欲望和面子,他能分辨的清楚,若是为了面子,按照他的性子,绝对马上赐三尺白绫,也算是全了这些年夫妻情分。
可他此时是不舍的,理智互相拉扯,不舍、愤怒、心疼等等情绪在脑海中翻涌。
俩人站位,一个俯视一个仰视,故而,滚烫的眼泪从仲景雲眼中滴落下来,砸在水淼淼眼中。
卷起她的眼泪,一同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滴在仲景雲抬起对方下巴的手腕上,最后滴在冰冷的地板上,汇聚成一处小水洼,倒映出俩人狼狈相驳的模样。
水淼淼泣不成声,几近昏厥:“臣妾从未和任何人有染,臣妾只是没有从之前的世界脱离出来,彻底融入这个世界。”
“小喜子在您眼中是贱奴不假,可在臣妾眼中,他是朝夕相处有血有肉的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臣妾并非薄凉之人,若臣妾真当是一个薄凉之人,皇上岂能容忍臣妾这个异类存活至今?”
“小喜子之所以遭遇这一切,全都是因为臣妾所造成而,如果不是受臣妾之命,他肯定就不会踏出皇宫,遭受如此不公的待遇。”
“臣妾想要补偿他无错,还请皇上不要迁怒于他,臣妾甘愿受罚。”
这个草芥人命的世界,她害怕,二十来年的教育,想要彻底抹杀掉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这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抹杀得掉的。
她才刚穿越过来差不多一年,想要彻底忘记过去,有点难度,只能说,她开始被影响,为了苟活,被迫接受这个世界理念。
从顺从开始,从极力控制自己心声开始,她以为自己已经融入这个世界了,可当小喜子经历这种鲜血淋漓的事情,前世二十来年的教育告诉她,她的适应能力没有那么强。
她尚且需要时间过度,暂时还适应不了这个草芥人命的世界生存方式。
血液太过鲜红醒目,让她想回避都回避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去接受。
仲景雲见她眼神都开始涣散,肤色渐红,心头一紧,把人拉起来,抱起直奔里间:“去请习太医过来。”
“嗻。”
梁德权得令冲出去,指派俩个小太监去请人,而后唤奴才们端热水进来伺候。
水淼淼紧拽仲景雲胳膊,含糊不清道:“别迁怒他,是臣妾的错,请皇上给臣妾一点时间,让臣妾适应这个世界。”
仲景雲边把人放在床上,边一口答应:“好,别多思,等你缓过来后,朕派人送小喜子出宫,他不适合这个皇宫。”
此刻,什么尊卑,什么规矩,仲景雲统统抛之脑后,满心满眼全都是担心水淼淼发烫的身子,想尽一切办法,为她降温。
等好不容让水淼淼退烧后,仲景雲紧绷的心弦这才稍稍松解,注意到小喜子不知什么时候醒来,跪在外间。
“拖下去。”
“嗻。”
一个厌恶的眼神,梁德权便知如何处置,动作粗鲁拖着小喜子出去,仍在倒座房里。
随便给他灌了杯温茶醒神,看着跪在脚边之人,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对方,语气严肃问道:“你说水府庶出三少爷宠幸了你,你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此事?”
说着,眸光凌厉,逼问道:“还是说你故意在娘娘面前挑拨离间?想要借此生事?”
小喜子气息微弱,艰难磕头:“奴……,奴才卑贱之躯,不敢妄言,请公公明察!”
“若说证据,奴才……”
小喜子苦涩摇了摇头:“奴才人微言轻,脚踩他人府,没有证据,奴才连在这个世上存活的证据都没有,何况是这个呢?”
“奴才从未想要离间娘娘和谁的关系,更不愿娘娘为了奴才伤怀,伤了帝后之间的情谊,若真如此,奴才死不足惜。”
想要在贵人手中拿到证据,无疑是赤脚攀青天,他一个奴才,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也从未想过要挑拨娘娘和任何人的关系。
这么好的苗子就这样没了,梁德权也为他感到惋惜。
抬手在他肩上轻拍两下:“你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娘娘的仁德,只会怨自己,所以你明日求娘娘放你出宫。”
“为了娘娘和皇上,你不能留在宫中。”出宫之后,怕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