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陕西华州受灾,五县沦陷,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
李景隆面对朱家父子二人,正色说道,“正如老爷子您说的,赈是其次,管是首当其冲的第一要务!”
老朱和小朱对视一眼,同时在椅子上落座。
“说下去!”老朱道。
“赈.....数十万人怎么赈?”
“那得多少人去管他们?”
“管他们的人怎么管?”
“调兵?”
“那这么一来,朝廷又增加了一个巨大的花费!”
“即便再拨一百万两,也未必能够!”
“而且其实灾不可怕,可怕的是老百姓自已慌了。”
“所以臣觉得不能单纯的赈,而是要给他们点事做!”
说着,李景隆抬头,“臣以为.....!”
“从灾民之中,挑选青壮出来,按天给与工粮,直接参与到赈灾和灾后的重建上!”
“灾民手中有了粮,青壮们被管束起来有了事就不会乱!”
老朱小朱同时对视一眼,忽然之间皆是莞尔。
“你呀,不揍你,你就想不出好办法来!”
老朱笑骂一声,“挨一顿揍,才想出个真正说的去的办法!”
“你要说的...”朱标笑笑,“是以工代赈吧?”
“啊?”
李景隆一怔,低声道,“此事,古已有之?”
“你个不学无术的家伙!让你平日多读书,你都读了什么?”
朱标点点他,“以工代赈,最早记录源自齐国大夫晏婴,前宋时名相范文正公也曾用此道,用以控制灾荒.....”
说着,转头看向老朱,“父亲,儿子以为此事可行!”
“嗯,来人,传六部九卿还有都察院进宫议事!”
以工代赈,相比于李景隆所说的风化牌,直接上升到了军国大政的等级。
这也意味着,必须要集思广益慎重对待。
“另外赈灾一事!”
朱标又道,“父亲,是不是要选派钦差大臣,赶赴灾区。”说着,顿了顿,叹息半声,“地方官实在是信不过!如此大灾,他们为了保住头上的帽子,必然会能藏就藏,能瞒就瞒。”
“甚至不惜....草菅人命!”
老朱点头,“这跟咱想到一块去了!”说着,也顿顿,“太子可有人选?”
闻言,李景隆看了朱标一眼,马上低头。
老朱这是让他儿子,在朝中树立权威呢!
也是让太子朱标,给自已班底中的人露脸的机会呢!
“刑部右侍郎章存厚如何?”朱标低声道。
“哦!”老朱眉毛一动,“故章学士的之子,家学渊源,品行端庄,在河南观察使的位置上考评都是优等,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章存厚?
李景隆脑中把这个人的形象过了一遍,心中暗道,“这个人看来是标哥未来几年都要重用的人,我这边一定要跟他打好关系!”
“二丫头?”
突然,就听老朱喊他,李景隆茫然抬头,“臣在!”
“哎,你身边有没有什么人选?”老朱问道。
这话把李景隆问得,更是摸不着头脑。
这等军国大事,让我推举去赈灾的钦差?
您是太看得起我了?
还是我耳朵出现幻觉了?
“父亲在问你话呢?”见李景隆不出声,朱标催促道。
“这....臣身为勋臣,平日跟朝中的官员们都不大来往。您老让我推举负责赈灾的官员,这...臣是真的....”
正说着,李景隆看着老朱含笑的眼神,突然间读懂了其中那丝丝的含义。
既然选派钦差,那六部九卿皇亲国戚随便选一个人不就成了吗?
六部九卿虽然位高权重,但跟地方上牵扯太多。
都是他们的门生故旧,到了地方之后,多是瞒上欺下。
赈灾这种事,最好是派那种毫无根基的,没有派系的,谁都敢得罪的愣头青去!
“既然您问了!”
李景隆改口道,“臣心里还真有个人选,这个人您和太子爷也是夸过的!”
“何人?”
“光禄寺中丞,户部广东司郎中,左春坊左中允.....李至刚!”
“哈!”
朱标一笑,扶额道,“原来是他呀!哈哈,嗯嗯,这个人倒是不错!”
说着,低声对老朱道,“这人是个官迷,为了升官六亲不认!”
老朱沉吟片刻,“那就章存厚为主,李至刚为辅!”说着,又道,“咱这边就不见他们了,你多跟他们嘱咐几句!”
“是!”
朱标刚答应一声,外边就有太监声音传来,“皇上,太子爷,各位部堂已进宫候着了!”
“嗯!”
老朱摆手起身,看了李景隆一眼,“回头....给二丫头拿几瓶药膏!”
朱标拍拍李景隆的肩膀,“赶紧跟应天府打招呼去,银子....五天之内弄不上来,应天府就换人!还有,李以行那边你去打招呼!”
~~
“我这一天....成他妈碎催了!”
李景隆捂着半边脸,从玉华堂中出来,一路快走到了玄武门外。
“先去找应天府,再去见李至刚!”
“我这一天都让你们爷俩给忙成啥了?还大耳瓜子打我?”
李景隆心中愤愤不平,刚登上马车,突听身后有人时间的喊,“公爷公爷!”
他纳闷的回头,就见李至刚捂着官帽,嗖嗖嗖的从远处跑来。
“以行呀,正找...”
李景隆说着,突然改口道,“你找我什么事呀?”
“公爷!”
李至刚跑到跟前儿来,看看左右,忽从怀中抽出一沓子.....银票。
啪的一下,拍在李景隆手中。
“嘶....”
银票重的都压手了。
“公爷,这是下官报效的二十万两!”
李至刚好似唯恐周围的侍卫和进出的官员们听不着似的,大声道,“下官已经取来了!敬请转交给太子爷...”
李景隆低头看看手中的银票,一拽李至刚,“上车说!”
“车上说别人就听不见了....不是,车上说是不是窄了点儿....”
让李景隆一把拽上了马车,李至刚扶了下官帽,低声道,“公爷,不是下官小气!其实就算是五十万,下官也能拿得出来。不过下官身边没有,得写信回松江老家,让族中给凑....”
“你们家怎么这么有钱?”李景隆疑惑道。
“下官家里呀,前朝的时候,是松江织造皇商....”
说着,李至刚陡然闭嘴,改口道,“也是祖宗保佑,留了点家业给我们这些不孝子孙!”
“以行,你这份爱国之心,忠君之心,我一定转告给太子殿下....”
李景隆说着,为难道,“不过...不过....”
李至刚追问道,“怎么了?不过什么?”
“有件事,我不知对你是好还是不好....”
“您说!”
李景隆为难道,“刚才皇上说派遣去陕西赈灾的官员....需要一名刚正不阿,视钱财如粪土,两袖清风铁面无私之人....”
咚咚咚咚!
李至刚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
“我本想推荐你!”
嗡!
李至刚的雪,唰就热了,脑子直接开锅了。
“可是呢?”
“别他妈可是....您别可是呀!您没推举我?”
李景隆正色道,“我这不是想着别害了你,得罪人是做官的大忌..........”
“下官就不怕得罪人!”
李至刚拍着胸脯子,“公爷,下官是爱谁谁......若让下官去赈灾。谁敢多吃灾民一粒米,下官把他们全家隔夜屎都打出来!”
“那...我去皇上推荐你?”李景隆道。
“嗯嗯嗯嗯嗯嗯!”李至刚脑袋点的跟小蜜蜂的翅膀似的。
“但别人也有跟本公说,想去的...这可如何是好?”
李景隆低头,看着手中的银票,很是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