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山突然想起了什么:“闻舅兄最近倒是很少来找你,看来皇上下旨前就跟他通过气了,他忙着准备出征事宜,却唯独瞒着你。”
周渡脸色有些不自然,顾宴山这挑拨离间的话术实在有些低级。
闻昭白天又不来,他当然不知道。
顾宴山假模假样地安慰道:“唉,你也别多想,他只是太忙了,所以才顾不上你,你们兄妹感情好,我都看在眼里。”
周渡瞥了顾宴山一眼:“世子,你有些聒噪了。”
顾宴山隐隐得意的神情就那样僵在了脸上:“你……我好心安慰你,你怎么说话呢?还嫌我聒噪?”
周渡瘪瘪嘴,似乎有些无语,不说话了。
“主子,余姨娘带大少爷来给您请安了。”莲青进来说道。
周渡眼睛一亮:“外头正热,也不怕晒坏了,还不赶紧把他们请进来。”
顾宴山不满道:“我也是顶着太阳过来的,你怎么不关心我热不热?”
周渡白他一眼:“世子,你一个能征战沙场的大男人,身强力壮,怎么还跟柔弱妇孺比起来了?”
“哼。”
宋余进来时见顾宴山也在,心里失望了一瞬间,不过很快脸上就挂上了柔媚的浅笑:“妾身给世子、夫人请安。”
身后的乳母抱着小元宝给两位主人行礼。
周渡的正院白天很是热闹,因为后院的姨娘们都深刻认识到了周渡在侯府绝对的女主人地位,于是都聪明地来讨好周渡了。
想想也是,周渡执掌中馈,出手大方,性情平和好相处,讨好主母的好处可比去争世子微薄的宠爱要多。
周渡也就是不能让她们怀孩子,不然,顾宴山这个世子是真的一点用都没有了。
今儿胡氏给周渡送上两本亲手抄写的道经,明儿安氏亲手做了家乡的小吃奉给主母。
宋余想跟周渡说说话都要先跟来争宠的人打机锋,今天好不容易没别的姨娘跟她抢了,世子却来了。
周渡对乳娘伸出手:“把元宝给我抱抱。”
元宝生得白嫩,不怕人,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周渡,不哭不闹,小嘴翕动,发出“吧唧吧唧”的抿嘴声,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元宝又重了不少。”周渡掂了掂说道。
宋余笑着走到周渡身边:“两个乳母的奶都不够他吃的,他这会儿才吃过奶,还乖巧些,等一会儿闹腾起来真是让人受不住。”
周渡晃了晃襁褓:“能吃能闹腾,是好事啊,你这孩子养得好,多招人喜欢啊。”
两个人说得开心,没人理会一旁坐着的顾宴山。
顾宴山看着周渡和宋余和谐谈笑的场景,贤妻、美妾、娇儿……他拥有了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可为什么他不仅不觉得温馨幸福,反而有种被排除在外的寂寞冷落感呢?
好像她们才是一家子似的。
“咳咳……”他才是孩子的亲爹。
周渡终于看了顾宴山一眼,顾宴山故作矜持地坐直了身子,却听她说道:“世子嗓子不舒服?请府医来看看吧。”
顾宴山心中暗爽,面上却稳重地摇了摇头:“多谢濯锦关心,咳嗽两声而已,不必兴师动众了。”
周渡淡笑道:“你当然是没什么,只是小孩子身体弱,我怕你传了病给元宝。”
宋余连忙用手帕掩饰嘴角的笑意。
顾宴山:“……”
这也没什么,元宝是他的儿子,濯锦关心元宝,不就是关心他吗?
换句话说,元宝如果不是他的儿子,她还会关心元宝吗?
顾宴山又默默自洽了。
晚间,周渡一直没睡,身披青色轻绸,点着一盏油灯,照着棋谱自弈。
夏夜燥热,但她房间里放着足足的冰块,所以倒还算凉爽,不至于让人汗湿衾枕。
“阿渡……”
听见熟悉的声音,周渡手里迟迟未落的棋子总算朝着一处放了下去。
“坐吧。”
周渡给他倒了杯茶,那茶是泡好之后放在井水里湃过的,喝下去又润又清爽。
闻昭握住了周渡端茶杯的手,在周渡不明所以的目光里,他凑上去,就着周渡的手将茶喝了下去。
他的动作有些鲁莽,可别人看着却像是周渡强迫了他似的。
周渡被他拉着缓缓抬手,宽大的睡衣袖子垂落,露出纤长白皙的小臂,小臂上有一滴鲜血似的红痣,如雪原红梅,勾人心魄。
闻昭脸色有些红,好像周渡给他喝的不是凉茶,而是烈酒。
周渡收回手,拢好衣袖,理了理披在肩上的轻绸,清冷有礼的样子,不见任何狼狈。
两个人相对而坐,灯火跳跃,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闻昭看了周渡很久,想要把她的样子刻进心里:“阿渡,我要走了,等我回来。”
周渡把头扭到一边,玉手掩面,声音干涩:“嗯……我等你。”
“没有别的要嘱咐我了?”闻昭往前探身,衣料发出摩擦的窸窣声,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明显,他整个人的存在感太过强烈,让周渡觉得这屋子小得可怕。
“我早知道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周渡不再躲闪,直视闻昭,眼里不知是油灯映射的火光还是点点泪光。
“昭哥,无论如何,活着回来,我不想……不想再只能与你梦中相见了。”
明明不在战场上,闻昭却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弓箭击中了。
“阿渡,我说过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就算爬也要从爬回来见你。”
他重生回来,就是要跟她厮守一生的。
“不过,梦中还是要常相见啊,这一去不知多久,你可别忘了我。”闻昭收起沉重的神情,玩笑道。
听他没个正形,周渡横了他一眼,闻昭轻笑,凑近吻住了她的唇:“阿渡……我心悦你。”
阻隔在两人中间的小桌被闻昭拂到一边,他揽住周渡的腰,大掌一轻一重地摩挲着,怕弄疼了她,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甜蜜又煎熬。
周渡双臂无力地圈在闻昭的脖颈处,两人呼吸交缠,身上起了一层薄汗,屋子里的冰块都失去了作用。
压抑的喘气声和暧昧的水声被莲青焦急的呼唤打断:
“主子,安姨娘那里出事了,世子发了大怒,请您过去坐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