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引颈就戮,神色决绝。张飞吓得亡魂皆冒,一把抱住张辽,拼命去抢夺他手中短剑。
无奈张辽死死攥住,张飞本来天生神力,几兄弟之中只有吕逸和关羽可以和他相提并论。
可此刻张辽死志坚定,竟然抢了半天,硬是拿不下来。
张辽看着张飞惶急的模样,心中更痛,哭道:“三哥,我不死,不足以告慰英灵,我不死,不足以正军威军纪,我不死,不足以平心中愧疚,三哥,求求你,让我去吧!”
“我呸!”张飞环眼圆睁,赤红双目,吼道:“什么军籍军威,俺老张只知道你是俺的兄弟!”
他死死抓住张辽,不让他挣动分毫,继续吼道:“你纵有错,也有恩于这邬堡!”
张辽泪流满面,视线模糊,哽咽难言。
“若不是俺们弟兄拼死杀进城来,这城哪里还能支撑到现在!”张飞激愤难当,喊道:“只是一时中了贼人奸计,怎么就非要我五弟性命?难道就不能将功折罪吗?”
众人闻言,心中感叹,纷纷动容。
张飞见状,又朝众人说道:“马老将军,五弟年幼,虽然有罪,但念在他实非有意,更有微功,放他一马如何?”
马续不置可否,冷面朝天,脸上殊无表情。
张飞气结,又转向马媛,喊道:“大嫂,你便忍心五弟就此丧命,大哥他一生痛苦、自责?”
马媛听他称呼,不由自主的脸上一红,她看着三兄弟痛苦的模样,紧紧咬住了下唇。
尤其是吕逸,她如何看不出来吕逸心中的煎熬。
虽然张辽有罪,但确实像张飞说的,也不是非死不可,只是她明白自己爷爷的心思。
这是马续对吕逸的一次考验,也是吕逸为将为帅,甚至日后纵横天下必须通过的一场试炼。
慈不掌兵!
吕逸必须把公、私感情泾渭分明的切割开,否则就是取乱之道,难以久持!
她很想替张辽说情,但此时此刻,无论是自己的立场,还是马续的深意,都让她没有办法开口。
略带歉意的看了一眼张飞,马媛默默的低下了头。
见始终没有人替张辽求情,张飞勃然大怒。
戟指吕逸,吼道:“还有你吕将军!现在拜了师父,早忘了当日桃园之誓!任由五弟作贱自己,却无动于衷,你有何面目当我们大哥?!”
见张飞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口不择言,张辽心中更加悲痛,急道:“三哥,你不要误会大哥,皆我之过,大哥何辜啊!”
“哼!你还叫他大哥?”张飞怒极,斥道:“他人不知我们昔日之盟,他现在为了在师父面前长脸,也装不知道,这样的大哥,俺老张不认!”
他狂吼一声,朝着吕逸道:“哼!你不肯帮五弟,俺老张却不能看着他就这样白白送死,跟俺走!三哥陪你去和褚贼拼个鱼死网破,血染沙场也好过在这里受这些人的腌臜气!”
张飞气急败坏,一把将他抱住,就要使蛮力拖走。
只听面沉如水的马续,终于开口。
“吕将军,你的部下好胆魄,好气势!这就是你的御下之道,用兵之法?哼!还大言炎炎什么复汉兴邦?”
张辽闻言浑身巨震,双腿落地生根,死死站住,任凭张飞用力,不肯挪动分毫。
“三哥,你住手!”他大喝一声,对张飞说道:“老将军说的没错,你不能让我一错再错,我更不能让三哥你,因为我和大哥兄弟成仇!”
张飞还要再说,却听吕逸开口说道:“弟子军纪不严,内外不分,公私不明,确实疏于约束,实在惭愧!”
马续冷冷地说道:“道理你既然明白,如何取舍,老夫拭目以待!”
说完又闭上眼睛,眼观鼻,鼻观心,端坐不动。
吕逸重重抱拳,转过身去,走到张飞和张辽的面前。
他缓缓伸手,从张辽手中接过短剑,张辽一声不吭,默默流泪,毫不反抗。
吕逸另一手按在张飞的肩膀上,轻轻一笑,说道:“翼德,稍安勿躁!”
张飞怒哼一声,还不肯甘休。
“此间事本是五弟之罪,不容辩驳!五弟必须给师父他老人家和邬堡上下一个交待,愚兄也是一样!”吕逸郑重的说道。
“可你!”张飞不依不饶,怒目而视。
“待此间事了,愚兄与你同往,你且稍待!”吕逸拍了拍张飞。
张飞听出他话里有话,顿时脸上惊喜之色一闪而过,正要说话。
却见吕逸豁然转身,面向马续,朗声说道:“我与张飞、张辽当日在桃园结义,曾有盟誓。”
马续猛地睁眼,精光灼灼,看向吕逸,神色难明。
“我吕逸之躯既是众兄弟之躯,他张辽之命,也是我吕逸之命!”吕逸郑重的说道:“我们曾经相约,患难与共,性命相托,自那时起,我吕逸不曾有丝毫忘却!”
张辽惭愧的低下了头,张飞却精神大振,他就知道吕逸不能亲手断送了五弟性命。
“如今张辽违犯军令,其罪当斩!”吕逸朗声说道。
马续气势暴涨,死死盯住吕逸,身子隐隐有些颤抖。
华佗着急上前,想要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马续喝道:“吕逸,你要为他开脱?”
“不敢!也不会!”吕逸摇了摇头,单膝跪地,猛地一把扯开身上衣袍,袒胸露怀。
他这一来,众人顿时大惊,却不明所以,唯有马续,脸上神情数变,嘴唇颤动,却忍住没有开口。
“噗!”一道血光迸现,马媛首当其冲看在眼里,“啊!”一声娇呼脱口而出。
只见吕逸毫不犹豫,短剑瞬间刺进自己肩头,虽然疼得眉头紧皱,却咬紧牙关,死死忍住,不吭一声。
张飞和张辽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猛地冲到吕逸面前,却被吕逸一挥手拦住,“不许过来!”
他手上还擎着短剑,鲜血自剑尖滴滴答答掉在地上,触目惊心。
马媛急的眼泪在眼里打转,想要上去,却被赵云死死拉住,劝道:“姐姐,你这时候过去,只会让爷爷更失望!”
只见吕逸抬起头,和马续四目相对,眼神中一片清明,“他是我兄弟,他的罪孽,我必须承担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