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晟元又怒又气。
可何功伟的这些话,他完全无法反驳。
王夫人忙顺了顺儿子的气,后抬眸看着杨韵,说:“现如今真相大白,一切与我儿无关,杨大人……”
“什么叫真相大白?”吴氏拍桌起身,冷眼一扫,缓缓道:“把一切归咎到死人身上,有的人便能全身而退了,杨司马,有这样的道理吗?”
王姨娘仗势起身,拦在了门口,说:“我家玉容……到底是因你周家的儿子死的,不给个说法,谁也别想离开。”
林家来的下人一字排开,同样挡在了门口。
“我儿也是无辜的。”王夫人寸步不让道。
吴氏却凝眸看着周晟元,逼问:“周家小子,你扪心自问,是不是对得起我家女儿?”
王夫人按住儿子的肩膀,狠狠按了下去。
瞧这态度,吴氏知道,还得从周晟元那里切入,便阴阳怪气道:“可怜我家玉容,错付了真心,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甚至死了都不得安生,还要被如此编排诋毁。”
“那与我儿何关?”王夫人轻笑了声,堵了回去,“男欢女爱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我儿又不是强掳了你女儿入帐,说到底,是你女儿愿意的!”
“你个老虔婆!”王姨娘气得咬牙,抄起袖子就想动手。
“够了!”
周晟元摇摇晃晃起身。
“杨……杨司马。”他朝杨韵打袖拱手,“此事,既然已经抓到了凶手,可否请杨司马酌情考量,不予公开?毕竟……这事关一个姑娘的清誉。”
“晟元!你在胡说什么?”王夫人有些恼火。
可周晟元拨开了王夫人的手,继续道:“我对玉容,的确有诸多不周到的地方,但人死灯灭,过去的再谈都没有了意义。”
杨韵没说话,听着这位风流郎君剖白。
她意外的是……
好像林玉容的死,真的触动了这个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周晟元。
“我愿意娶玉容过门,明媒正娶。”周晟元清了清嗓子,反手一抬,示意王氏不要说话,“玉容身子不好,过门之后,寻个病故的由头,便能正经发丧,对玉容的清誉无碍。”
“好!”
“我绝不允许!”
吴氏和王夫人同时开口。
“妻子刚过门就病逝,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人家只怕会传你克妻!”王夫人急了。
“周三郎君很有担当。”吴氏抬手抚掌,说:“这事便这么定了,明日还请王夫人早些带媒人上门,三书六礼一过,后日大婚。”
本来林周两家就一直有在议亲,传出去,别人至多议论一下,怎么嫁人的是五姑娘,而不会对其他东西质疑。
紧接着,吴氏又看了眼在座的缉捕手,视线转了圈,落回到杨韵身上。
杨韵不等吴氏开口,便点头道:“夫人放心,如今凶手落网,有些事情,我能成全的,必不会张扬。今日我和贺司法带来的,也都是口风紧的兄弟,一句不该说的都不会漏出去。”
有了杨韵这句话,吴氏松了口气。
王夫人眼见着已经把控不住局势,当即对门口的仆从使了个眼色,那仆从也是机灵,不动声色地往外挪,出了门之后,提袍就奔了出去。
等到杨韵和贺言要压着人离开时,周家家主周邶已经到了。
“父亲。”
周晟元垂下了头。
“老爷,你快来拦一拦吧。”王夫人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那并不存在的泪,迎上去,说:“你再不来,三郎这是要娶一个死人进门了!”
不光是个死人。
还是个不讲女德的放浪庶女!
若真是个守德知礼的,怎会与旁的郎君私相授受?还不是林家家风不好!
王夫人恨恨地瞪了吴氏一眼。
周邶没有接王夫人的腔,而是冲杨韵道了声安,随后道:“杨司马,案子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既然凶手已经抓到,还请杨司马先行回府衙,在秉公执法之上低调行事,这对林家和周家都是一件好事,我们两家也回铭感五内。”
滁州周家是嫡支五房,身份是不可谓不尊贵,但周邶身上挂的是闲职,与周家那几位在上京内阁的周家家主并不一样。
要不然……
周晟元这么大了,也不会还在滁州混日子。
所以,有自知之明的周邶在杨韵面前,并没有怎么端着架子,与自诩身份高贵的王夫人截然不同。
“是。”杨韵点头。
周邶这句话,显然是在赶客。
于是,杨韵与贺言带着缉捕手们,押送姜儿和何功伟离开。
前脚杨韵离开,后脚周家大厅就被关上了门。
吴氏和王姨娘对视一眼,只觉得周邶这来势汹汹,不像是好相与的,一时间都有些慌张,忙支使着下人护住棺椁。
“两位不必担心。”周邶道。
他一巴掌扇在了周晟元的脸上,喝令周晟元跪在林玉容的棺椁前,随后继续说道:“往日你放荡一些,我倒也懒得拘着你,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招惹清白的闺阁姑娘,还闹出了人命!”
王夫人心疼儿子,忙去拦着,说:“老爷,这事原就与晟元无关,人是那何功伟杀的,你怪晟元做什么?”
周邶却说:“若不是他招惹林家五姑娘,若不是他用钱收买那何功伟,事情何至于此?何功伟如何会怀恨在心?”
周晟元一言不发,默默受着。
而周邶这一席话,让旁听的吴氏和王姨娘都抓不到错处,听得心里十分熨帖,脸色好了许多。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我想……林家五姑娘定是不愿意与我周家再扯上干系的。”周邶转身,对吴氏道:“可要是就这么让五姑娘回去,对她多少有些不公平,两位……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如何?
吴氏和王姨娘都支起了耳朵。
只听得周邶道:“让我这夫人出面牵线,让王童语先生认了五姑娘做干女儿,如何?等到了五姑娘头七,有王先生亲自送灵,五姑娘也算是能在九泉之下安息了。”
王童语。
少年天才,虽出身琅琊王氏,有高贵的血统,却隐姓埋名赴考,只一次便考取了状元,一生三度出仕入仕,后因为身体有恙而不得不隐居深山,门下桃李无数,更是有天子之师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