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沈家。
不白站在院中来来回回踱步,踱一步,叹一口气。
一旁的不清屈指敲在不白的脑门上,叉腰道:“郎君到底在肇县那边出了什么事?怎么回来这么多天了,就一直不肯出房门?”
“我也不知道啊。”不白无辜道。
就算知道,他也不敢说。
真要说郎君可能喜欢上了某个乡野的姑娘,不说老爷了,就是夫人……都会扒了他的皮。
“饭也没吃几口。”不清看了看门口的食盘,皱眉道:“夫人这也就是出去探亲了,要在家,可不得训你?你还不老老实实交代。”
不白捂着头蹲去一角,唉声叹气地说:“我是真不知道郎君怎么了,他在肇县的时候还挺开心的,后来去了滁州,思虑的就多了。”
“遇着什么人了?”不清问。
“要说什么人……那可能是阮四姑娘?她追去滁州了。”不白答。
不白在心里双手合十,祈祷阮四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到时候可千万别把他这祸水东引的把戏放在心上。
吱呀——
书房的门开了一条缝。
不清和不白立马趴了过去。
里面倒也没有多凌乱,只是书卷铺了一地,桌上摊开着好几幅卷轴,上面画着的都是个没有脸的姑娘。
“这是……”
不清斜着眼睛看不白。
“我也不知道。”不白歪着头来来回回看,硬是没找到能跟着画卷里的姑娘对上号的人物,“这也没脸啊,我如何认得出。”
沈栩安披头散发地仰头靠在椅子上。
半晌。
他喊道:“不白,端酒来。”
不白哪里敢耽搁,忙小跑着去小厨房端了酒,又备了好些下酒菜过来。
“郎君,您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不清从旁帮着收拾桌面,悄声问道:“趁着夫人和大郎君还没回,您说出来,咱们也好一起想办法。”
沈栩安倒了酒,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半眯着眼睛说:“你们能想什么办法?这事儿无解,我离得远些就行。”
什么叫离得远些?
不清没听懂。
“郎君,喝酒。”不白打岔,又续了一杯酒。
“现如今看来,还是林薰那姑娘想得通透,不盼着有结果,只盼着那人好,才是感情的真理。”沈栩安牛饮了第二杯,不满于不白那慢吞吞的速度,直接夺了酒坛对嘴喝,含糊不清道:“往后我便当好我这太常寺少卿,勤勉些,若能做出点功绩,他日也能护住他,让他少些麻烦。”
林薰姑娘是谁。
不清对着不白比着嘴型。
不白装傻充愣地摇头。
“你这小子。”沈栩安点了点不清的额头,“可不许跟我娘告状,再告状,我就把你送去我大哥那儿得了,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
“郎君说得哪里的话。”不清半蹲着给沈栩安捏腿,仰头说:“奴给夫人汇报您的行踪,那都是您默许的不是?您不愿意的,奴可从未吐露过半个字。”
“那我告诉你。”
沈栩安俯身,附耳道:“我啊……看上了……”
咚。
沈栩安磕到了头。
不清哎哟一声,忙扶住了沈栩安,说:“郎君仔细些。”
这一下磕得极重。
磕得沈栩安突然清醒了些,他眼眸闪烁,突然坐直了身子,哈哈大笑道:“我又糊涂了,喝酒……喝什么酒?喝酒误事。”
哐!
酒坛被摔在了地上。
沈栩安双手捂着脸揉搓了几下,起身伸着懒腰说:“给小爷更衣吧,伤春悲秋也伤够了,是时候振作起来了。”
“那这些画卷……”不白问。
闻言,沈栩安回眸。
那些画卷一笔一墨都是他这几日亲手画出来的,是他午夜梦回时,眼前挥散不去的景象,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也是他绝不能去想的人。
“烧了吧。”沈栩安敛眸。
不清看得出自家郎君眼底的不舍,赶忙收拢了画卷,说:“烧什么烧呢?郎君你既然那么不舍,那留着便是,裱起来放在后头的檀木架子上,左右没有别人赶紧来看不是?”
沈栩安愣了愣神,倒也没说什么,默许了不清的提议。
出自己的小院子,沈栩安才知道,圣人已经取消了打算册封阮南音为县主的旨意,改为册封上官秀林为陈郡县主。
又听说……
滁州那位新到任的司马又干了件大事,将潜藏在州府内的硕鼠给抓了出来,保住了滁州府衙的粮仓。
“只有粮仓?”沈栩安追问。
不清啊了声,点头,说:“好几处粮仓呢,没想到这人藏得如此之深,硬是到了要卸任升迁的时候才露出马脚。”
“是那滁州司马杨礼成抓出来的?”沈栩安问。
他问话的时候,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脸上浮现了些许的笑意。
“听说是他抓的,不过最大的功劳应该是他上官……也就是滁州刺史林岳。”不清继续说道:“那位刺史也在滁州干了好多年了,一直没有挪过位置,如今有了这天功,圣人打算让他迁进上京。”
“那不是滁州刺史的位置就空出来了?”沈栩安又问。
“是啊。”不清连连点头,说:”的确空出来了,不过……圣人好像已经有了人选,老爷回来时正好提过一嘴,好像……好像是上官家的人。“
上官家?
陈通不就是上官家的人?
为什么抓了陈通,却还要调一个上官家的去滁州当刺史?
为什么滁州事发,上报的却只是粮仓问题,没有任何有关武器库的事?
难道……
礼成出事了?
有人在为难礼成?
沈栩安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不清看自家郎君脸色不太对,忙问:“郎君,你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奴给您去小厨房备点儿正经的吃食?您毕竟好几天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细说一下滁州的事,吃饭的事不必着急。”沈栩安摆手。
不白算是看出了一点眉头,赶忙往外走,嘴里道:“奴去准备吃的就好,不清你给你郎君好好说说,着重说一下那个杨礼成……杨司马,他是郎君的好兄弟,他就是郎君最关心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