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
陈芙正在灯下绣帕子,听到有人敲门,忙应了一声,起身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杨月茹。
“嫂嫂。”杨月茹眯眼一笑,侧身进门,作亲密状攀住陈芙的手臂,软声道:“后日便是那郊外梅园的宴会,我来时走得急,没带什么衣裳收拾,嫂嫂可能借我捯饬捯饬?”
“这……我平日也不戴什么首饰。”陈芙道。
杨月茹顿了顿,嘴角不耐烦地勾起了一点,又旋即咧嘴笑道:“嫂嫂以前毕竟上京人士,总比我这乡下丫头要体面,嫂子~你就借我一些衣裳首饰嘛。”
闻言,陈芙也不好再拒绝,边往衣橱那边走,边说:“我自是愿意借的,只是你看了莫要嫌弃。”
衣橱拉开。
杨月茹看了几眼,果然入目皆是些朴素的裙衫。
“首饰倒是有一些。”陈芙到妆奁旁,拉开了匣子,说:“你若要赴宴,其实不宜穿戴一些过分张扬的首饰衣裳,这对珍珠耳环……”
“就这个吧。”杨月茹伸手拿起了那支鎏金鹊羽兰花簪,喜滋滋地说道:“我那儿正好有一件水蓝色的兰花袄裙,这个正配。”
陈芙没说不好,也没拒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门外脚步声渐近。
杨月茹得偿所愿,不愿再久留,敷衍地说了两句谢谢嫂嫂,便急匆匆出了门。
结果——
正好撞进了杨韵怀里。
“三、三哥?”杨月茹有些慌,忙将簪子藏进袖中,“你今日怎么回得这么早?听……听说三哥立了大功,真是恭喜呀。”
杨韵反手一把握住杨月茹手腕,举高了些,目光落在那露出来的簪子上,蹙眉道:“这簪子怎么在你手里?”
“夫君。”
陈芙提裙从屋内走出来,温和地轻拍了一下杨韵手背,示意她放开杨月茹,“是我借给茹娘的,后日她要去赴宴,”
“三哥你攥疼我了。”杨月茹挣扎道。
“赴宴何须这些身外之物?”杨韵虽然这么说,但到底还是松开了杨月茹,转而自袖兜里取了一张镶着金边,染着淡淡梅花香的请帖来,“回来时,刺史大人也给了我一张请帖,正是那梅宴的。”
这请帖……
比她的好!
杨月茹暗自咬牙,脸上却挤出了笑容,假意将簪子递给陈芙,“既然嫂嫂也要赴宴,那……那这簪子还是还给嫂嫂吧。”
陈芙摇头,翻掌让杨月茹收下,说:“茹娘青春,正适合这簪子,至于我……我还是不去了吧?都是些年少郎君姑娘,我去凑什么热闹?”
“嫂嫂待我可真好。”杨月茹收得飞快,余光却瞟向了那请帖。
对此,杨韵只是强行将请帖塞进陈芙手里。
她扶着陈芙进屋,偏头送客:“时候不早了,茹娘,回房去吧。”
杨月茹依依不舍地回头多看了两眼后,捏着簪子快步离开。
待到入屋。
杨韵等了一会儿,确定外面的杨月茹已经走远,才开口道:“嫂嫂,梅宴上有两件事要烦请你帮忙。”
“何事?”陈芙问。
“其一,陈通的夫人罗宜兰是梅宴那个园子的主人,我想请嫂嫂入园后去结识罗宜兰,帮我旁敲侧击一下陈家离开滁州的时间。”
“不瞒嫂嫂,陈通此人十分狡诈,我怀疑东口粮仓和城中武器库失窃一事与他有关,眼下我已经将他逼到了角落,他急于脱身,必定会在离开滁州前紧急将粮食和武器归位,若能打探到他离开的时间,我也好着手安排下一步。”
杨韵仔细将自己的计划说给陈芙听。
“其二,林家的几位姑娘都会去那梅宴。我曾答应过林薰姑娘,让她不必再与周家联姻。”
原本杨韵以为,林岳已经放弃了和周家联姻的念头,林薰也就自由了。谁成想,林家那个五姑娘居然还在打林薰的主意,且打算在梅宴上付诸行动。
若不是她一直让人监视着林玉容,还真让她钻了空子。
思及至此,杨韵继续道:“嫂嫂,我暂时还不知道林五姑娘有什么打算,但总归她是奔着毁了林薰姑娘名节去的,烦请嫂嫂届时照拂林薰姑娘,入口之物,帮她多挡挡。”
陈芙有些担心地问:“若追不回粮食,你当如何?”
“嫂嫂不相信我吗?”杨韵握住陈芙的手,微微一笑,安抚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陈通奸计得逞,嫂嫂也不必压力太大,要是罗宜兰不好接近,我也还有后手。”
唰——
另一张请帖被杨韵拿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陈芙瞪大了眼睛。
“到时候,我会以上京沈家旁支姑娘的身份出席,想来……罗宜兰不会放过这个能结识沈家人的机会。”杨韵慢条斯理地说。
“韵娘!你疯了!要是他们发现你的身份该怎么办?”陈芙有些惊慌失措。
“嫂嫂别怕。”杨韵将陈芙拉着坐到床边,温声道:“这身份我是找沈栩安借的,他只知道我安排了一个女子赴宴,却并不知道那女子是谁,等到了那日,我妆面重一点,再用面纱遮脸,旁人绝对看不出我到底是谁。”
陈芙还是担心,拧着眉头说:“还是先让我去试试吧,你别着急出面,能少让人看到你女装时的模样最好。韵娘,你女扮男装这事实在冒险,一着不慎,那可就是全盘皆输,可得谨慎些。”
可杨韵既然有这样的安排,便是因为,罗宜兰实在是个市侩的人,陈芙虽然有个做员外郎的父亲,但在出身高阳罗家的罗宜兰眼里,恐怕还不够看。
不过……
杨韵知道陈芙心里只有真切的关怀,也就没有细说,而是点了点头,说:“听嫂嫂的,到时候我就在外面等着,若嫂嫂成功了,我就不进去了。”
长夜漫漫。
陈芙怀揣着担忧入了梦。
杨韵却坐在案前,握着卷宗,一看就是一整夜。
直到第二天天亮,她带上连夜写好的劄子,直接赶到了江滨的行邸外,在江滨整肃军队之前,将劄子交到了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