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平安懵了。
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个温柔清丽的女人。
可没等他开口,这女人就几步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是谁?”
姜儿忙伸手去掰陈芙的手,“拽我家郎君做什么?岂有此理,别耽误我家郎君去办正事。”
“你家郎君?”陈芙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去,冷眸看去,“我与方郎君有旧,你又是哪儿来的下人,敢对我指指点点?”
到底是员外郎的女儿。
陈芙平日里温和,不代表她摆不出官家小姐的作派。
“你……”
姜儿语结。
“你什么你?一个下人,还敢拦我,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陈芙竖眉,一把甩开姜儿的手,拉过方平安道:“你就在此地等着,既然是下人……那就乖顺些,否则便等着吃板子吧。”
袖下。
陈芙转腕微抬。
刚才还有些抗拒的方平安立马老实了。
眼看着方平安被带走,姜儿咬了咬牙,心一横,又挡在了陈芙面前。
“你不能带走他。”
姜儿看着方平安,说:“郎君,你忘了你来做什么的吗?这人心怀不轨,一露面便是这般蛮横作派,你跟着她走,可是会坏事的。”
然而方平安的目光落在了陈芙的手上。
陈芙手里握了一根银簪。
那簪子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他年初时送给阿薰的生辰礼物。
刚才也就是看到了这个簪子,他才选择了相信“姑娘,你在这里等等我,我与……我与她在旁边聊上几句再回,你不必担心。”方平安不傻,已然意识到了面前这个女人与阿薰相识。
姜儿跺脚,“郎君,你当真是痴傻的,这女人居心不良,你跟着她走,若是耽搁的正事,若是——若是——”
若是了半天,姜儿也没能把话说下去。
“一炷香,一炷香我就回来。”方平安到底是放心不下林薰,两边都不敢耽搁,“你要是再拦着我们,那不是更耽误事?对不对?且让开,让我们聊上几句。”
如此,姜儿才不情不愿地点了头,说:“那郎君你可记好了,一炷香时间,拖久了……只怕要生变。还有,你要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可不能轻信了旁人,否则便是将她置于危险的境地。”
陈芙斜了姜儿一眼,拉着方平安往回廊的另一端走。
好在这边是偏门入口,梅园寒梅灼灼,院子里的人就算听到了争执的动静,也轻易看不到这边。
走了好长一段。
陈芙才放开方平安,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是谁?簪子是阿薰给你的吗?她到底怎样了?”方平安急切地问。
“薰娘就在院中,我与薰娘是一起赴宴的,我叫陈芙,是杨礼成的妻子。”陈芙首先自报家门,随后指了指不远处的粉帐,缓声道:“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儿在办什么宴会?你刚才要是跟那婢女出去,只怕要在一群人面前露面,到时候可就遭了。”
说话间,琴声传来。
方平安听到琴声的这一刻,微怔了一会儿,说:“阿薰没事?”
他听得出这是谁在弹琴。
“她没事。”陈芙摇头,问:“刚才那婢女用的什么谎话骗你过来的?”
“她是林家五姑娘的婢女,我认得,她为什么要骗我?她跟我说,阿薰生了病,在别庄里休息,却因为和父亲闹情绪……不肯服药。”方平安一五一十道。
杨司马的夫人,他还是很愿意相信的。
“这些都是骗我的?”方平安瞪大眼睛,恼火不已,“她骗我做什么?不对不对,她一个婢女骗我作甚,难道说是五姑娘要骗我……”
“都是骗你的。”陈芙叹了口气,又问:“你来时,可有别人看到你?若没有,我这就带你出去。雅娘说不能让周晟元见到你,你与他之间是有什么龃龉吗?”
周晟元也在?
方平安的火更大了,当即撸着袖子说:“那个畜生也在?他是不是就在方才那些帐子那边?要是让他看到阿薰,他定要向以前那样欺负阿薰的,我得去帮阿薰的帮。”
“回来!”
陈芙眼疾手快地将人拽住,“你帮什么倒忙?你还没说你跟他之前发生了什么呢。”
“自然我给了他好看!”方平安一拍胸脯,很是骄傲地说。
闻言,陈芙有些无语。
“先前他痴缠着阿薰不放,若不是我及时赶到,险些让他坏了阿薰的清誉!”方平安指了指脸上,继续道:“我虽然没有杨司马那样的好身手,可我跟着我爹戏班子里的武生练过几招,我歘歘歘,邦邦邦,打得他在地上哭爹喊娘的。”
“然后呢?”陈芙问。
周家郎君出门,怎么可能没有仆从跟着?
果然,陈芙就听到方平安一下子泄了气,耷拉着眉眼说:“然后他就说要砍了我两只手,他的那些仆人一拥而上,给我好一顿打,要不是阿薰拦着,我这手真就被他砍啦。”
事后,周晟元曾扬言,若再在滁州城内见到方平安,见一次就揍他一次,见第二次就直接废了他。
可方平安又说:“不过,即便再来一次我也不怕,我绝不能让他仗势欺人,侮辱阿薰。”
“你消停些吧。”陈芙哭笑不得地按住面前这个愣头青,“这儿是梅宴,周晟元是世家郎君,即便他真想做什么,也不会在明面上做,用不着你为薰娘出头。”
看了眼远处探头探脑的姜儿,陈芙忙拉着方平安往梅花林里钻,“你随我出去,我夫君也在园子里,你不信周晟元会老实,也该信他能保护薰娘,不是吗?你这会儿出去,不但帮不了薰娘——”
“啊!”
尖叫声传来。
方平安听得汗毛倒竖,当即甩开陈芙,一把奔向了声音的源头。
他听出来这是阿薰在惨叫。
院中。
抚琴的林薰捂着鲜血淋漓的双手,神色痛苦地歪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林雅冲过来扶住林薰,喊道:“阿姊,你怎么样了?”
见林薰指腹皮肉绽开,又看了眼那血迹斑驳的古琴,林雅高声大喊:“大夫!快去叫大夫!我阿姊的手受伤了!那琴弦有问题!把备琴的下人给我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