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禾脑袋空空,被他带偏了节奏。
“我为什么要解决你?”
云牧琛凉沉一笑:“初一在你心里,除了你的家人,你还在意什么?”
“关我家人什么事情?方汀妍来找的是你,你扯到我身上干什么?”
她声线变得细锐,真的要吵架了。
可是,她不想吵架,浑身都没有力气,吵不过。
她压制着情绪,丢给云牧琛一句话:“我现在有点不舒服,等我缓缓再跟你吵。”
话毕,她进了房间,把门锁上了。
“咔嗒”一声落锁声,云牧琛气到了,气得不行。
他真是自讨没趣,明明周禾在接受他的时候,就提过家人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她说,她很在意家人的想法……
她说,怕家人干涉,她会轻易退缩……
过生日的时候,她的身边贴身站着的一直是秦芳和孟凡行这两个家人。
云牧琛很在意。
但他身边出现了相亲对象,周禾连提问的兴趣都没有。
这种落差,让他装不了大度。
云牧琛一个人坐到客厅缓气性,缓了三五分钟,想起了周禾那句“我现在有点不舒服”。
在博物馆的时候,他远远就发现她的状态欠佳,回来的路上更是一句话都不说。
真是气昏了,以他比她长的年纪、阅世,到底有什么不能慢慢说的,有什么不能先问一句她怎么了。
云牧琛走到房间门口,轻轻敲门。
“初一,是我不冷静了,你把门打开。”
里面不应声,生气了……
“初一,我和你解释下方汀妍出现的事情。”
还是不应声,她对方汀妍不感兴趣………
“初一,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让人做了送过来。”
这个理由更不行,吃什么对她来说不重要,给她两个馒头就行。
自作自受的那股味油然而生。
欺负她干什么?
云牧琛靠在门外站了半小时,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怕她哭。
唐骏的一通电话救了他。
“云总,您和辽通制造的洽谈安排在下午三点,我两点的时候过来接您。”
“不用,你去接陈副董,让他代替我去。”
云牧琛又给陈副董打了电话,交代谈判细节,电话还在讲,门从里面打开了。
无神的一张小脸淡淡开口:“我没事儿,你先去忙。”
“先这样,我这边还有事。”
云牧琛匆匆挂了电话,手机塞进西裤口袋,环臂抱住神色蔫然的周禾。
她的脸色确实不太好,泛白的没有血色,房间里的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
一个人躲起来难受,还生气了……
云牧琛觉得自己过分了,抱紧她,手指穿进她的发丝揉了揉:“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要去医院?”
周禾在他怀里摇头:“我们聊聊吧。”
她刚进房间的时候是很生气,她一直都觉得云牧琛是沉稳睿智,甚至是过于冷静的。
忽然对她莫名其妙地发火,让她很不适应,不适应到怀疑是不是在一起了才发现彼此不合适?
但是没过多会,云牧琛推掉工作来哄她,她也就跟着平静下来了。
仔细回想了博物馆里的事情,应该是身体太难受,忽略了他的感受。
他在介意,她看到方汀妍后为什么不吃醋?
云牧琛完全恢复理智,牵着她的手到客厅,给她倒了杯热水捂手。
“想聊什么?”
周禾捧着杯子,缩腿窝在沙发上,披上毛毯,团成小小一只。
可爱,但全身防备,那层软软的毛毯就是她的铜墙铁壁。
“方汀妍是你的相亲对象,我很介意她来找你,但是我有自己的判断,她忽然出现在那里,有合理的解释。”
“你的行程,可能是你姐姐告诉她的,或者以她家的关系网,想打听到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是你想见她,没必要把她带到我面前……”
云牧琛严厉地看向她:“我不想见她。”
“我知道。”周禾无奈地笑:“所以,我拿想得通的事情质问你,我会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
她说完,眼眸垂向地板,整张脸没有生机,像在等着宣判。
云牧琛眉心跳动,大步上前,在她面前屈膝蹲下,抓住她的双臂,抬头找她低沉的目光。
“初一,你可以在我面前无理取闹,你要是太冷静,会让我觉得我随时都会被你分析出局。”
周禾与他对视,一股暖流强势地涌入眼眶。
这九年时间里,从来没有人敢让她无理取闹。
连一向呵护她的孟凡行都不敢,他们害怕她接触一切的负面情绪,想让她平静地活着。
这些害怕都是有理由的。
“云牧琛,我无理取闹的代价太大了,方汀妍被我伤害过。”
“我知道。”
周禾错愕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云牧琛解释:“你给我买裤子的那天,她遇到你后,给我看了她脸上的伤疤。”
说完,他清晰地感受到周禾身体紧绷,呼吸加重,后退之意明显。
他起身坐回沙发,将她搂在怀里,轻拍她的背:“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听你说。”
听到这个诉求,全屋供暖,毛毯,他的怀抱,所有温暖之物都无法捂热周禾了。
她直起身,推开云牧琛,眸色淡得结冰:“那件事情很难堪,你确定想知道吗?”
“想知道。”
周禾低下头,还是犹豫了好久,这件事就是一道结不了痂的疤,只能被她小心翼翼地藏起来,永远无法愈合。
但是,在云牧琛面前,早晚有一天藏不住。
她放下毛毯,往后挪了挪,将打底衫的衣领扯到右肩的肩线之下,把长发撩到最左边,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然后缓缓转身。
三颗焦黑扭曲的圆形瘢痕,丑陋突兀地嵌在光洁的肌肤上,如恶魔之眼,看了让人触目惊心。
周禾又将发丝拨开,在后脑勺右侧,有同样的两个瘢痕,瘢痕上面寸发不生,像受损的土地,荒凉的裸露着。
“九年前,方汀妍和她所谓的好姐妹,把我关在房车里,辱骂我和我哥,然后霸凌我。”
“她们掐我,拔我的头发,撕我的内衣,后来就因为我不会反抗,她们又拿烟头烫我,反反复复地烫这几个地方……”
周禾低下头,闭着眼睛陈述,像在回忆,又像在逃避。
“后来,我控制不住自己,第一次出现了异瞳,翻出书包里的美术剪刀,把方汀妍的脸划伤了。”
“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我成了大家眼中的怪物,被家人送上了山。”
陈述完,她很沉很沉地坠落,云牧琛从背后一把搂住了她,紧紧搂住,想把这朵脆弱娇嫩的花朵扣进身体里。
他双眼猩红,在她身后低头。
滚烫的吻落在瘢痕上始终不愿挪开。
半晌,低哑的嗓音只问出了最苍白无力的问题。
“初一,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