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牧琛把周禾送上车后座,没对她说什么,反而对着驾驶室里的孟凡行交代一堆。
他手臂大展,撑在打开的车门上,不紧不慢的口吻。
“她的胃药不能空腹吃,你回去煮碗小米粥给她,喝下去再吃药。”
“明天早上给她煮一碗清水面条就可以,不要有油。”
“她会偷吃垃圾食品,你要看紧她。”
周禾按下后车窗,探出脑袋,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
还好会告状。
孟凡行眼眸微眯,朝着他不屑地冷笑,云牧琛坦然收下,回给他一个客气,尊重,爱戴的标准笑容。
好看,但极具作妖性质。
孟凡行看他很不顺眼,不耐烦地拉过车门,“砰咚”关上。
“还不是你的人,轮不到你这么操心。”
他发动车子,猛踩一脚油门,留下一屁股呛人的尾气。
云牧琛独自站在黑暗中,神色恢复冷淡,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抓了两把,没带烟,也没有糖。
他上车,按了启动键,松着油门,以30码的速度晃悠在大街上,开往京北的方向。
路灯一盏一盏地掠过,照得他阴沉立体的轮廓忽明忽暗。
身后的车一辆辆绕过他,从他侧边奔腾而去。
到了苏立深的小楼后,周禾进门便往楼上走。
孟凡行从后面喊住她:“小禾,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她站在楼梯上看了眼腕表,都快十一点了。
“等会儿行吗?我先去收拾下明天要带去医院的东西,一会犯困了,我会丢三落四。”
她最近一段时间,困意说来就来了,脑子昏沉沉的。
“好,去吧。”
孟凡行也不急于这一时,进入厨房,去煮小米粥。
他没煮过,第一锅忘开小火慢炖直接煮干了,第二锅他照着网上的教程煮,勉强煮出一碗水米分离的粥。
他刚把粥端到客厅坐下,周禾脚步匆匆地从楼上下来,急急地往门厅走。
“是医院出事了吗?”孟凡行猛然起身。
周禾回眸,这才发现他还没去休息,茶几上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
“不是不是!”她急忙否定:“是云牧琛来了,他被保安拦在京北大门口进不来,我去接她。”
孟凡行皱眉:“他来干什么?”
“他说他忘带家门钥匙了,没地方可去,要来借宿一晚。”
“什么?”孟凡行觉得太过荒唐,以为自己听错了。
云家老宅在燕都首席别墅区,云牧琛研发最先进的智能系统,进门还用钥匙开锁吗?
周禾也觉得云牧琛这个理由过于离谱,但是他能说出口,她就相信,也就这么传达了。
孟凡行怎么能不知道这就是爱情里的酸臭味,热恋中的男女,就像追着自己尾巴跑的猫。
傻冒,却乐此不疲。
想要在一起的理由,更是可以没逻辑到毫无脸皮。
今晚被这个不速之客冲撞,势必不是一个很好的坦白局了。
但他也不想让云牧琛得逞。
孟凡行拿起车钥匙,走到玄关换鞋,对周禾难得的严厉:“不许去!你先上去洗澡睡觉,我去给他找酒店。”
周禾脚尖无措地踩了两下,她不想违背哥哥的意思,但她更不想把云牧琛赶走。
确立关系前,她已经拒绝过他很多次了。
现在,她一次都不想拒绝他。
擅自带男朋友回家过夜,确实是一件没羞没臊的事情,但比起让他失落,比起深夜将他拒之门外,这些她都可以不管。
“哥,我保证他就只在这儿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就赶他走。”
周禾说完,迅速抢过孟凡行手中的车钥匙,拖鞋都没换,跑进院子发动车,一溜烟开出去了。
她很久没开车了,车技也不好,但这次却开得特别利索,像后面有人追她似的。
她把车开出京北大门,云牧琛看见驾驶室里她,得意又稀奇。
他眉头舒展,主动迎上前敲她的车窗。
车窗降落,云牧琛见她全身紧绷的小样,忍俊不禁:“初一,你是准备带我私奔吗?”
周禾被他逗笑了,好像是有点这个意思。
半夜不顾家人阻拦,接一个男人回家,这应该是她做过的最叛逆的事了。
她傲气地抬头:“不私奔,我来接你回家。”
周禾把车调头,领着云牧琛的车堂而皇之地开进京北。
孟凡行在院子里抽烟,眸中出现两辆车的影子,逐渐放大清晰。
他把未燃尽的半根烟扔在地上,死死踩灭。
下车后,周禾心虚地把云牧琛牵在身后,像是他有多脆弱,需要额外保护一样。
不过孟凡行的神色,是真想撕了他。
九年的时间,周禾没做过任何一件出格的事情。
为了云牧琛的一句无赖话,居然敢抢车钥匙去接人。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
云牧琛,给周禾灌了什么迷魂药?
孟凡行瞥了眼他:“云家返璞归真,要用钥匙开锁了?”
“别当真。”云牧琛挑眉,神色极其舒畅:“初一比较娇气,不太好照顾,怕你烦心。”
娇气?
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娇气。
周禾胳膊肘顶了顶他。
她央求孟凡行:“哥,你就让他留在这儿吧,他可以睡客厅沙发。”
“我不能睡沙发,来找你的时候腰扭了。”
云牧琛扶着腰,表情确实有点痛苦。
周禾和孟凡行齐齐看向他的腰,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他了。
这副模样,应该才叫娇气吧?
他今天,是来捣乱的。
孟凡行胸腔窜出一团火,顾及着周禾的心情,一点一点地往下压。
“你给我适可而止,你们两个男未婚女未嫁,深更半夜硬闯女方家,传出去,外人会怎么想小禾?”
“你考虑得很周到。”云牧琛认可他的说法,正肃神情,十二分真诚地问周禾:“我现在就向你求婚,你给我个留宿的名分,好吗?”
静谧无垠的夜中,京北的流浪猫出来领地巡逻,在墙头屋瓦之上闲庭信步。
它们看到人影,毫无畏惧地朝着他们“喵喵”两声,得不到回应,又悠然自得地走了。
朦胧的月色下,没有人觉得云牧琛在开玩笑。
他不会为了一时之快,拿这件事玩笑。
周禾心跳加速,蓦然回眸,对上他满眼的认真,牵着他的手不停地往外渗汗,汗水不一会儿便充斥整个掌心。
她的手湿润,要从他手心里滑落了。
云牧琛蜷起她的小手,紧紧握住,不给她丝毫出逃的机会。
再次问她:“你同意吗?”
“云牧琛!”孟凡行无法再保持良好的教养,强行把周禾从他身边拽过来:“收起你的儿戏,想要我妹妹没那么容易,不是靠你嘴皮子骗的。”
云牧琛轻嗤一声,抽出伸进西裤口袋里的手,一秒回到要人保护的状态。
“初一,你哥不接纳我。”
周禾跟着他收回心绪,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再说了。
“哥,今天大家都累一天了,我们先进去休息好不好?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她还记得孟凡行有话要说,但闹了这么一通,实在没精力听了。
她只想把“娇气”的云牧琛领进屋。
人都站在了院子里,孟凡行再怎么拦也无用。
云牧琛顺利进门,周禾去楼上给他拿被子,他等在客厅,瞟了眼茶几上凉透的小米粥,厌弃地冷哼,转身进入厨房。
二十分钟后,一碗熬到小米开花的粥出现在周禾手上。
孟凡行见那油黄的米汤,愈发心堵。
周禾倒是很开心,晚上吐空了胃,是真饿了,把一碗粥都喝光了。
两个大男人一个抱臂,一个叉腰,静静地站在客厅里,盯着她喝粥,吃药,岿然不动。
气氛尴尬诡异。
周禾喝完最后一口苦药,识趣地回避:“我先去睡觉了,你们也早点睡。”
“早点睡,晚安。”云牧琛跟在她身后悠悠上楼,冲孟凡行挥手。
他还补了一句:“别多想,我就是去她房间洗个澡。”
孟凡行:“……”
客厅回归岑寂,他抬头望向窗外,深夜的月色,凄清苍凉。
领地巡逻的猫又折返回来,冲着亮灯的客厅“喵喵”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