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到这里,闻憬却不再说了。
想到老太君的要求,沈灼华从好奇心里脱离,犯起难来。
稚语还偏偏在此时抱着沈灼华的被子过来了,“少爷,少夫人,老太君叫我把这些搬过来!”
声音很大,语气清脆又兴奋。
沈灼华无言,“你动作那么快做什么。”
稚语眨了眨眼睛,“放哪里呀,少夫人?”
沈灼华也不知怎么办才好,转头去看闻憬,稚语也跟着转头。
感受到两道灼热的视线,闻憬支着额头叹了口气,对稚语道:“放床上。”
待稚语走了,沈灼华凑过去悄悄地说:“那先放着,今晚我晚些睡,等祖母的人走了,我去榻上睡。”
幸好闻憬房中有一个还算宽敞的卧榻,沈灼华很自觉,不然难道让瘸子睡榻上吗?
却听闻憬道:“不必,你睡床。”
沈灼华摇摇头,“不行,怎么能让你睡榻,我身子比你好多了。”
闻憬叹了口气,像是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
沈灼华看了看他,道:“夫君,你真难。”
闻憬:“什么?”
“要让祖母安心,所以成亲,要照顾一大家子人。”沈灼华真心实意地叹气,“从前我在海桐巷时……”
差点说漏嘴,她改个口,“我姐姐也是这般,操心完这个又操心那个。”
闻憬眼中似有深意,“我和你姐姐不一样。”
“也是,你身子这么差。”沈灼华点点头,没注意到闻憬的眼神,“从前我只觉得我难,嫁进高门,哪里都得小心翼翼,如今想来,夫君你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平白无故多了个妻子,添了许多麻烦。”
或许是听了许多将军府的故事,沈灼华不自觉地同情起闻憬来。
闻憬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他似乎从来没有仔细看过自己的妻子。
她做许多事都应对自如,脑子聪明,玩一些以为他看不出来的小手段,机灵又狡猾的样子。
但其实年纪也不大,眉眼生得秀美,一双手却已经是受过许多生活的磋磨的样子。
不知为何,闻憬一直躁郁的心平静下来。
他说:“不算麻烦。”
沈灼华没听明白,转过头看他,“什么?”
“我说你。”闻憬道,“不是麻烦。”
窗外起了一点风,吹过沈灼华耳边的发丝。
她的眼缓慢眨了眨,像是在思考闻憬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想起闻憬以前说过的话,又凑过去一些,撑着脸看他,“夫君,你说会慢点死,这话还算话吗?”
闻憬轻笑,挑了一下眉,“夫人很希望我死?”
沈灼华:“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没有发现两人说话的气氛已同之前大不相同。
闻憬道:“我从不食言。”
沈灼华点点头,声音里多了一丝郑重,“活着会更难一些,但是……”
她下意识覆住闻憬的手腕,轻声说:“我已嫁进来了,就会一直站在夫君这边的。”
【叮铃——】
风吹动了什么,闻憬竟然破天荒地有些迟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稚语挂在廊下的风铃。
叮铃,叮铃,清脆的响声。
响进闻憬的心里。
眸色的眸子微沉,他不自觉勾起唇角,“那就辛苦夫人了。”
到了晚上,老太君果然派了人来,就这么站在院子里盯着卧房的方向。
沈灼华啧啧称奇,这大户人家有时候比他们海桐巷还直白。
有人守着,她也没办法溜回自己房间去,坚持让闻憬睡在床上,自己去榻上躺下。
闻憬好几次欲言又止,沈灼华根本没有发现。
不知是因为没有睡床,还是窗外的月色太亮,沈灼华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干脆又坐起来。
先前就熄了烛火,屋子里只有月光映出的朦胧影子。
沈灼华想起闻憬的状态,怕他像那晚一样又发热,悄悄地走到床边想看看他有没有事。
睡觉的时候,闻憬的两轮椅靠在屋子一脚,床边只放了拄拐。
为了方便,床头放了一张小几,搁着水杯。
沈灼华伸手碰了碰,水已经凉了,便端走倒掉,又重新从水壶里倒了一杯热水。
她想起稚语说过,闻憬受伤后就遣散了伺候的下人,只在白日留下阿不,那以前的夜晚里,他不良于行,恐怕都只能喝上一口冷掉的茶水。
她不知心里是什么感受,小心地将水杯放下,俯下身去想看看闻憬。
她嫁进来不久,尚且会担心他在夜晚生病,看老太君的模样也不算不关心闻憬,为何任由他一个人在这里不闻不问呢?
这么大的将军府,曾经驰骋沙场的少将军,如今半夜想喝一口热水都没有。
闻憬睡觉时看着比白日亲和多了。
沈灼华看了看,又用手背小心地试了试闻憬的皮肤,没什么发热的迹象。
她收回手,想着要不要再帮他按摩一下伤腿,刚一动,手腕忽然被握住了。
沈灼华猝然回头,对上闻憬墨玉般的双眼。
那双眼里没有一丝睡意。
闻憬轻叹,“大半夜不睡觉,在做什么?”
沈灼华假笑两声,收回手,“睡不着,看看夫君有没有不舒服。”
“你又不是大夫。”闻憬淡声说,自己撑着身子坐起来,“操那么多心。”
沈灼华道:“可我怕你难受。”
闻憬微怔,没说什么,只是问:“为何睡不着。”
沈灼华摇摇头,表示不知。
闻憬道:“让你睡床不睡,真以为卧榻那么好睡。”
沈灼华还是说:“总不可能让你睡榻,我不睡榻,那只能睡地上了。”
闻憬叹了口气,“过来。”
“啊?”沈灼华没反应过来。
见她直愣愣地杵着,闻憬又道:“我不方便挪动,你睡里面。”
沈灼华懂了,双手摆出残影,“不要了吧。”
闻憬似笑非笑,“放心,瘸子能对你做什么。”
沈灼华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闻憬的声音似乎冷淡了一些,“我就算是要死了,也不至于让妻子睡地上。”
朦胧的月色下,闻憬散着发,面色常年苍白,看着冷冷的,又像玉,摸着凉,却很容易就能摔碎。
沈灼华又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