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其蓁微微诧异，“不冷吗？”
宗烨笑了一声，又露出一排洁白的牙，“不冷，我身体好。”
沈其蓁便在他的外衫上坐下了。
已经过了秋分，不似前两个月炎热，但夜空还是繁星点点，远处有寨子里人隐隐的说话声，带着一点热闹下的静谧。
沈其蓁的心忽然静下来。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说不清楚，想让你看看。”宗烨道，“你喜欢这里吗？”
沈其蓁自己也说不上来，只道：“你们都很好，但真要说起来我当然更喜欢自己家里，人都是要回家的。”
宗烨沉默了一下，道：“那明日我送你回家吧。”
这下轮到沈其蓁意外了。宗烨之前总是一口一个定过亲，自说自话地就将她认定成了未过门的妻子，怎么今日突然提出要送她回去，是想开了？
宗烨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心中有顾虑，“你不想回去吗？”
难道是怕回去被说闲话？他连忙道：“你放心，我同岳……你娘说过了，他们知道是我带走了你，肯定不会有人觉得你是被山匪掳走的。”
沈其蓁有些哭笑不得，“你还知道自己是土匪。”
宗烨挠挠头，“陈砚后来同我说的，对不起，我想得太简单了。”
沈其蓁想了想，叹了口气，“算了，你不是还要整顿寨子吗？等你整顿好了我再走吧。”
宗烨眼睛亮了亮，“真的？”
沈其蓁点点头，“反正……算了，唉。”
反正回去多半也见不到姐姐，整日对着老爹那不问世事的脸，还不如在山寨里写话本子。
不过沈其蓁没说。
宗烨又问：“你……你妹妹为什么要嫁给将军啊？”
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换了个话题，沈其蓁看他一眼，道：“八字相合。”
“就这？”宗烨好像很震惊，“她跟那个将军没见过？她喜欢吗？你们怎么能让她嫁给不喜欢的人呢？”
他看起来真的对此很关心，沈其蓁不知为何有些烦闷，没好气道：“你带走我的时候不也没问过我喜不喜欢吗。”
宗烨一怔，好像才反应过来的确是这样。
“我们那是小时候……”他的话没说完，突兀地转了口峰，“那你觉得那个将军人怎么样啊？”
沈其蓁：“不知道，没见过，应该长得挺俊的。”
宗烨若有所思，“你喜欢长得俊的啊。”
沈其蓁有些无言，“我喜不喜欢有什么用，又由不得我。”
说着就有些惆怅，“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你放心吧，我叫人送信时去打听过的。”宗烨道，“她在将军府也挺好的。”
沈其蓁便略微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宗烨小心地看了看她，像看不够似的，又看了好几眼。
好一会儿才问：“你想不想嫁给将军啊？”
沈其蓁道：“不想。”
“为什么？”宗烨问起来没完没了，“将军说出去比土匪威风多了。”
“哪有为什么，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沈其蓁被他问烦了，“威不威风的，你要是去当一个不就知道了。”
宗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希望我当将军？你想做将军夫人吗？”
沈其蓁：“倒也没有那个意思。”
她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便问：“今日听何大娘他们说起，其实我觉得你们也算不上土匪，可是当年你也还那么小，怎么想到带着他们来这里生活呢？”
宗烨似乎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什么？”
沈其蓁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宗烨捡起一块小石块在手中抛着玩，回忆道：“也没什么原因，就是觉得这么大一群人和我一样没个去处，也挺可怜的，我力气大，总能想到大家一起活下来的办法。”
沈其蓁转头看他，月色下宗烨的脸有些模糊，但沈其蓁知道他有很英气逼人的轮廓。
“你是个好人。”她道，“之前我有些怕你，是误解你了。”
宗烨一怔，有些低落，“啊，你怕我啊。”
沈其蓁道：“你现在生得这么大一块，我害怕怎么了？”
“可我又不会打你。”宗烨小声嘀咕，“我爱惜你还来不及。”
“好吧。”沈其蓁的声音柔下来，“是我误会了，我向你道歉。”
宗烨也转头看她，“你跟小时候很不一样了。”
沈其蓁自己不觉得，以为他是发现自己跟姐姐幼时不一样，便道：“都十年了，人难道不会变么？”
宗烨觉得也是，又问：“那你现在还嫌弃我吗？”
顿了顿，又补充，“我已经不掏鸟窝了，也不去泥巴里打滚玩了。”
沈其蓁还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随口道：“我以前也没有嫌弃你啊。”
宗烨看着她，忽然笑了一声，好像有点开心，又觉得有趣。
不知他自己一个人在乐什么，沈其蓁也懒得问。
宗烨看了她很久，忽然说：“你真好看。”
没等沈其蓁说话，又强调一遍，“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
沈其蓁下意识躲开他的视线，也学着他从脚边捡了一块小石块，没有抛着玩，弯腰在屋顶的瓦楞上画着乱七八糟的圈。
“那我姐……我妹妹呢？”
宗烨道：“阿蓁最好看。”
沈其蓁愣住，没想到自己小时候那样耍宗烨，他还会不吝啬夸奖。
她手上又画了一个圈，“你不是说我最好看么？”
“嗯。”宗烨每一个问题都回答得认真，又重复了一遍，“阿蓁最好看。”
沈其蓁的手一顿。
她终于感觉到今晚的异样是为什么了。
从上这个屋顶开始，宗烨就没有再叫过她“灼华”。
她画圈的手停下来，却没有抬头。
是觉得有些烦恼，且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
“要不要回去了？”她听见宗烨问，“待会儿就更冷了。”
宗烨站起身，身影在月色下投出巨大的阴影。
沈其蓁丢了小石块，只是还坐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他。
略微踟蹰，她问：“你讨厌阿蓁吗？”
宗烨看着她，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沈其蓁的心跳得有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