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朝廷会派人来押解秦家众人进京受审,你爹很快就能出来了。”
看裴美人手里的香烛要啃完,边一又给她递上一根。
看她吃香的速度,这段时间她在外面过得应该不怎么好。
尤其,还要养这么大一帮鬼。
裴美人惊讶地抬起头,“我在这里蹲墙角这么长时间都没听到一点消息,你怎么得到消息的?你蹲的哪个墙角?”
裴美人一脸“快跟我分享分享”的期待表情,边一理所当然地说:“这种情报只会出现在郡守府,监狱大牢怎么会有呢。”
裴美人恍然大悟,满眼佩服,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事情就这么跟裴美人订下来,临走的时候看到那群没有吃饱的鬼,边一又去家里取了点存活,拿过来给大家分了。
众鬼热泪盈眶,显然把边一当成第二个老大一般尊敬。
边一离开以后,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她是真的怕鬼,跟鬼呆在一起就浑身不带劲儿。
家里秦茹已经趴在房梁进入深眠。
方相氏之力觉醒以后,秦茹成了六鬼伯奇,常常嗜睡不醒,边一在那本手册上并没有找到相关的解说,只能猜测是突然的力量让秦茹的存在产生了变化。
变婆为妖,伯奇为鬼,秦茹从人到死再到生,形态转换了三次。
伯奇为方相氏十二鬼之一,又受到方相氏之力的影响。
边一一直有留意秦茹的身体反应,嗜睡只是其一,她显然连人类的食物都不感兴趣了。
那秦茹要吃什么?
边一用井水洗了把脸,赤红着眼睛看向墙外那颗挂满果实的果树。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秦茹,京都之行,都躲不过。
三天后。
秦茹将行李全部搬到车精身上,暮少春飘在车顶整理车布。
破晓时分,边一背着大大的包裹从外面回来。
包裹里全是香烛纸钱,裴员外之前给了她两袋金子,这笔钱之前她从来没有动过,但是现在要带着裴美人一起走,金子大半让她换成了香烛纸钱,路上使用。
人吃东西好找,鬼吃的东西在外面可不好找。
秦茹给她做了不少干饼,边一又准备了盐和必备的调料,小铁锅和炒勺,一股脑全都绑在了车板下的藏格里。
最后看了一眼住了三年的家,边一跳上车,说道:“走吧。”
此次一别,边城的一切,不知道还有缘相见否。
摸着胸口刚刚开好的路引,边一眼睛有些热,不管边城百姓对她什么态度,郡守伯伯始终都没有变过。
卧车没有牛马依旧走的飞快,趁着天还没有亮,飞快行驶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城门还没有打开,但对小黑小红来说,并不需要走城门,它们承载着主人和全部家当飞了起来。
一路飞过高三米的城墙,借着破晓最后的黑暗,飞向了京都的方向。
它们飞走不久,城内驶来一辆四匹马拉着的车,车布深紫色,彰显尊贵,车身跟随军卫,边城郡守李实仪为其开道。
来到城门前,守城士兵看着时辰,车队来到跟前,正好卡在城门开起的时刻。
李实仪下马,跑到马车边,对里面的胖术士说:“感谢大人在边城为百姓所做之事,边城百姓没齿难忘,还往您一路顺昌,早日抵京。”
胖术士掀开车帘,趴在车窗上不死心地问:“李实仪,你到底把那位藏哪儿啦?”
李实仪扭头冲车夫喊道:“还不赶紧送大人上路!走走走走!快走!”
马车飞奔出城,胖术士探头大喊:“李实仪你个臭不要脸的,我白尤在京都等着你!”
声音远去,出生的晨阳爬过边城的城墙,将阳光洒进城内。
百姓日升而起、日落而息,不管遭遇多大的灾难和打击,都不会影响他们朝起朝落的生活。
边一在车上醒来时,太阳已经悬挂头顶,车已经落在地上快速跑着,秦茹翻出干粮,将小铁锅放在茶几上,准备给边一热饭吃了。
看到边一醒来,秦茹地上温好的茶水,说道:“我们已经出边城地界,再往前走,就是霖县。因为裴家缘故,霖县之前被大威游骑兵抢劫过,周边村子十不存一,里面并不安稳,我们进城,还是绕行?”
边一喝着暖茶,说道:“绕行。”
霖县情况不明,朝廷派来的镇守军在城中收尾,他们不必趟这趟浑水。
裴美人在旁边点头,附和边一说的话。
边一看了眼车厢内,问道:“报国呢?”
秦茹指指外面:“在外面坐着呢,他一个男子,不方便进来。”
边一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身边没有女性长辈教导这些东西,自己也懵懵懂懂的,毫不在意,若是秦茹不提,她还不觉得男女同车,有什么问题。
秦茹热好了干饼,往熏肉汤里放了点盐巴调味儿,招呼边一过来吃。
边一刚睡醒,脑子发沉,坐在茶几前拿着热乎乎的饼,闭着眼睛往嘴里塞。
秦茹生怕她烫着,可根本拦不住。
热乎乎的饼进了嘴巴,边一卡吧卡吧嚼了两口,疑惑地看着手里的饼问道:“饼没热透吗?怎么有点凉。”
秦茹:“……”
那饼刚从火上拿出来,表面热到冒面泡,怎么可能没热透。
再看边一的表情,也不像说假话。
秦茹上手摸了一下饼,明明热的烫手。
边一也反应过来,她又咬了一口饼,与自己的口腔热度相比,这饼确实温凉,不像从火上刚拿出的样子。
她看向旁边在火炉上炖着的肉汤,直接盛了一勺放嘴里,沸腾的热汤温度在嘴里也没有比热饼高出多少。
不是热汤和热饼温度有问题,是她自己耐热程度发生了变化。
边一摸了摸嘴巴,方相氏之力还是给她身体上带来了变化。
车精跑得比普通马车要快,别的马车需要走十天的路程,它们半天就跑到了。
霖县地界上随处可见大威游骑兵留下的屠杀罪行,有些被害的大禹百姓抛尸荒野,尸体被路过的动物啃食破坏,下场惨不忍睹。
边一遇见了,都会停车下去给收拾一番。
人走的不能这么没有尊严,这是入殓大老一生遵守的信念。
边一将暴露的尸体驱虫擦洗,将破烂的它们缝合齐整。
这一次,守在尸体边哭泣的鬼,没有一只埋怨边一。
祂们静静地看着边一为祂们清洗、修复尸身,让祂们入土为安。
“你们叫什么?”
边一照来木棍立碑的时候,问身边哭泣的鬼。
“我叫二丫。”
“我叫蛋儿。”
“我叫狗剩。”
边一拿着匕首,将祂们的名字深深刻在木棍上。
人来一世,匆匆几年,十几年,活过花甲的寥寥无几。
总要留下些东西,证明他们来过这个人间。
……
“老曲,你真打算卖了你的书斋,你舍得?”
隔壁香烛店的老板看着行德书斋的格局,眼馋眨巴眨巴眼睛,再次跟曲文彩确认:“你这店面地段可是整个城中最好的,还是你家祖宅,你爷爷当年虽然死在那场屠城里,可这店面实打实给你留下来了。”
犹豫了下,虽然很不舍得,但香烛店的老板开口问道:“你是不是遇见难事急用钱?若是如此,大可以跟老哥哥我说,我手里还是有点积蓄的。”
曲文彩被逗笑了,香烛店老板功德加身,将店托福给他,自己也放心。
“我想去外地发展,不再回来,这座老宅与其荒废在这里,不如给它找到一个珍惜它照顾它的主人。”
这祖宅再过百年,就能生出灵智,交给香烛店老板,也是结一份善缘。
夜深人静时,曲文彩站在行德书斋内,挥袖一扫,书斋内所有书籍收入囊中,一道白光闪过,一头麒麟身、全身洁白的鹿形野兽跳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之中。